第57节

    耿昀这家伙虽然一直都是铁血冷酷的模样,其实很少真的有情绪外露的时候,他到底发现了什么,竟然这么失态?
    “说不清楚,你们过来看就是了,和平阳县基地那些失踪人员有关。”
    这两天几人在基地里晃悠,除了查之前说到的那些,还把基地不少奇怪的事情听了一耳朵。
    基地里每隔一段时间总有一些人无声无息的消失,这些人并没有离开过基地,却像是突然之间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着都找不到。
    耿昀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就和秦毅叶欢分开来,专门去查这件怪事。
    没想到真让他查清楚真相了!
    ……
    从温泉山庄的后门出去,往山边的林子里走五百米,再往右拐个弯,能够看到一个被杂草树枝和树藤挡住的山洞,那山洞明显是人力凿成的,看模样似乎是早期的防空洞。
    顺着山洞走进去,洞里干燥宽阔,一路往下,走过数个岔道口,眼前突然有了光亮,叶欢凝神看过去,最后那截通道下面,竟然是一个露天的小型盆地!
    明明应该是山腹之中,竟然还有这种地方?
    可惜叶欢只来得及走神一秒,就被铺天盖地的血腥味冲的脑袋一晕,她皱眉用神识去看,却发现那盆地不知怎么回事,简直像是个古战场的万人坑!铺天盖地的凶煞之气差点连叶欢都吃不消。
    “这是……”
    这样汹涌的怨气,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那盆地中间建着一个高台,高台上插着一个旗子,那面旗子模样有些奇怪,不仅是黑色,上面还画着个人。
    叶欢不感兴趣的略过旗子,往台子上看去,眉头顿时一皱。
    那台子上站着三个人,一个是平阳县基地的首领郑江川,一个是他身边颇为得用的那个她没记住名字的助理,还有一个没见过的浑身盈满血煞怨气的男人。
    这三个人全都穿着统一的带着兜帽的黑色袍子,袍子背后绣着一个月亮的符号,袍子袖口和领口还绣着金边。
    除了这古里古怪的三人之外,台子下站着不少一样穿着兜帽黑袍的男男女女,叶欢敏锐的发现这些人里有不少都是曾经参加过那场她发飙的宴会的。
    这些人神神秘秘的躲这里做什么?
    目光扫过这些黑袍人,叶欢看向另外一边,目光却突的一凝。
    那是一个用简陋的砖石建造的深坑,坑外跪着起码数百个被捆缚起来的普通人。
    这些人此刻全都不着寸缕,现在虽然是五月份,天气却依旧和深冬没什么两样,那些人里面有不少人已经冻晕了过去,还有不少人表情麻木死气沉沉,剩下的一些人双目凶狠的扎在那些黑袍人身上,似乎恨不得生啖其肉。
    这场面……
    “首领。”耿昀咬着牙,面色因为怒火而愈加的冷酷:“他们十有八/九是在进行祭祀活动。”
    “祭祀?”
    “是的。”耿昀道:“我曾经做过一个任务,那个边境的村子整个都是邪教成员,每到一个特定的日子就会举行非常血腥残酷的祭祀活动,以此来祈求所谓的‘神’给予他们保护。”
    叶欢眸色沉沉。
    她看到那个深坑的时候就隐约猜到面前是什么情况了,神话时代多的是愚昧不开化的种族,她虽然守在清源山无法离开,城隍庙里却有不少见多识广的鬼差,平时述职的时候她没少听他们聊天打屁,这种关于血腥祭祀的事情她也听过一耳朵。
    但那是还在蛮愚不开化的年代!而且的确真的有邪神是需要这种类型的祭祀来维持自己的信仰和传承!现在这情况压根不一样!
    这是二十一世纪!末法时代!诸神早就死的不剩什么了!他们所谓的祭祀会是什么?不过只是推出来一个噱头趁机给这些人洗脑而已!
    ☆、第78章 勾结
    “我高贵的信徒们!我亲爱的兄弟姐妹们!今天!又是我们祭祀神明的日子!当魔鬼降落人间!当众生堕入地狱!当无边的业火燃烧着罪人的灵魂!只有信仰我们的神!我们最崇高的上帝!才有机会赎清我们的罪孽!成为神赐之人!”
    郑江川走到所有人前面,双手高高举起,声音激昂表情狂热,像是任何一个狂信徒一般,那双眼睛迸发出来的疯狂的热情,简直让人看上一眼就觉得毛骨悚然。
    下面那些所谓的“信徒”们似乎习以为常,他们的表情甚至比郑江川要更加的疯狂,更加的狂热。
    “祭祀!祭祀!祭祀!”
    “上帝!上帝!上帝!”
    “祭祀!”
    “上帝!”
    “祭祀!”
    “上帝!”
    “……”
    “……”
    叶欢皱着眉看着这一幕,眼里有些疑惑:“上帝?是指西方的那个?我怎么没听说过拜上帝还需要加入一个血腥的祭祀仪式?”
    难道她穿越的那些年,上帝教从一个正常的教派变成了邪教不成?
    没可能啊,虽然她对上帝教不感冒,但好歹也是个千多年的大宗教,这么多年下来,教宗教义都已经十分完善,要想出现什么大的变故,应该没可能……
    耿昀摇了摇头,示意叶欢看高台上那面黑色的旗子:“他们口中的上帝,大概就是那个玩意儿。”
    叶欢闻言认真看过去。
    旗子上那个人影和西方那位有非常大的区别,那是一个高大的背影,形象是一个长着十八只翅膀的鸟人,头顶上还他妈顶着个光环,身上的袍子又有点像华国的道服。
    看到那形象的一瞬间叶欢就呵呵了,妈的就这么个粗制滥造随便选取三个宗教特征糅杂出来的玩意儿竟然能骗过那么多人?
    呵呵。
    “有时候人是可以很蠢的。”秦毅摇头:“被洗脑之后尤甚。”
    下面那帮人的状态,明显被洗脑的相当彻底。
    洗脑这种事情,说容易也不容易,说不容易,似乎也很容易。
    人类是群体动物,有些人心性坚韧强大,思想很难被左右,但更多的人习惯随波逐流人云亦云。末世来临,人类的信仰、社会体系、甚至是文明,一夕间尽数崩塌,绝大多数幸存者都处于一个非常迷茫的状态。
    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为了什么活着,他们的未来在哪里,他们该往哪里走。
    说他们坚韧,他们可以很坚韧,因为在这个时代,这样的环境,能坚持活下来的人都很了不起。
    但如果说他们脆弱,他们也很脆弱,脆弱到他们的意志可以被轻易的动摇,以往完全不可能去相信的东西,都能够轻易的深信不疑。
    郑江川玩儿的这招其实和一些邪教一样,一开始,加入邪教的人或许只是觉得好玩,新鲜,刺激,而个人的意识有时候很难敌得过群体的意识。
    当你长期处于一个疯狂而迷乱的环境,你周围的人都把一个你并不信任的理念奉若圭臬,时间一长,你难免会开始怀疑自己,如果不是意志特别坚定的人,很难在那样的环境下始终保持着清醒。
    下面这群人其实也是一样的,情况甚至更加的严重。
    因为他们比末世前的邪教徒有力量,他们比普通人强大了太多,而当这样的一群人被洗脑成为自以为的高等人之时,无疑是一场灾难。
    下面的狂热祭祀依旧再继续,郑江川再次高高举起了手,高喊着口号的信徒们顿时全部噤声。
    “现在,让我们用这群罪人的鲜血来敬奉神灵!”
    他一挥手,就有很多黑袍人把那个简陋砖石边上那些被捆起来的人一个个像是捆粽子一样再捆上一遍,然后把他们一个接着一个的捆在一根又一根长长的木头上。
    捆好之后,黑袍人又搬来两根木头,竖在那个大坑两边。
    叶欢看的面色一沉。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些黑袍人是想把那些捆着人的木头横在那两根竖起的木头上,然后凌空放血!
    那坑里冲天的血腥气,根本就是之前他们放过的血液!
    事情的走向和叶欢猜测的一样,和郑江川以及他那个助理一同站在高台上的那个男人走到前头,手里拿着一片又一片锃亮的柳叶飞刀。
    男人五指一张,手里一把飞刀刷刷刷的飞快划过那些人身上数处动脉,创口又深又长,鲜红的血液瞬间喷涌而出,哗啦啦往下淌,动静几乎像下雨一样。
    叶欢眸色一冷,手指动了动,几点几乎不可见的光芒在落日余晖下落在那深坑四周,手上掐诀,那些光芒在深坑四周闪了闪,随即隐没不见。
    秦毅看向叶欢:“你动手了?”
    “一个幻阵而已。”
    在那些人眼中,他们依旧一个接着一个的把捆满了人的横木搭上去,鲜红的血液极快的落入深坑。
    实际上,除了第一根横木,之后那些负责把横木抬上去的人手中根本就是空空如也,而第一根横木上的那些人除了最开始的时候流了不少的血,之后叶欢在布置了幻阵之后,顺手就帮他们治了伤止了血,虽然伤的不轻,却也死不了。
    秦毅和耿昀眼中的情况和那些黑袍人是一样的,不过叶欢做事一向靠谱,手段又莫测,她说她动了手脚,两人就按捺下来继续看那些人想要做什么。
    祭祀结束,郑江川带领着所有黑袍人对着那面黑色的旗子拜了又拜,期间还带着数百人引用了深坑之中的血液,看的三人面色更沉。
    幸而叶欢的幻阵够给力,虽然那些人杯子里什么都没有,他们依旧像是品尝到了鲜血一样,笑容满足又狰狞。
    饮完血酒之后,是选择“神的祭品。”
    祭品。
    三人面色黑沉的几乎像是锅底,耿昀冷冷的骂了一句什么,秦毅冷眼看着,叶欢眯了眯眼:“再看看。”
    大不了再次出手也就是了,她倒要看看,这个“神的祭品”是怎么个选法!
    郑江川从绣着金边的袖子里拿出来一根羽毛,傍晚的风很冷,即使这里是四面环山的盆地,依旧有风,白色的羽毛被郑江川从手里放飞,盆地里所有的黑袍人全都希冀的盯着那根羽毛,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羽毛飘到了一个看起来有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人身上。
    顶着所有人羡慕嫉妒的目光,青年男人笑呵呵的听从郑江川的话走上了高台,或者说祭坛,在那面黑色旗子面前深深的跪伏在地。
    “你可愿将你的一切奉献给神?”
    “我愿意。”
    “即使历经剥皮彻骨之痛,业火焚身之苦?”
    “是的,我愿意。”
    然后叶欢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个青年用深情又狂热的目光迎接着那个走向他的刽子手。
    刽子手自然是之前拿飞刀给那些普通人放血的那个男人。
    而那个青年看着他的眼神,简直像是甜蜜了。
    当尖刀划破青年头皮的时候,青年是笑着的,当尖刀划破青年背部皮肤的时候,青年依旧是笑着的,当那刽子手开始生生的把青年身上的皮一点一点揭下来,他依旧在笑。
    他在笑,笑的叶欢都毛骨悚然。
    而下面那些黑袍人,看着他的眼神竟然依旧是羡慕又嫉妒的。
    她的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起起落落之间,却始终没有出手救那个青年。
    她能救下那些普通人,却救不了他。
    她救不了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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