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林氏被逼得哑口无言只觉得这些御史简直就是无理取闹,“我与公并无恩怨,何故逼迫一小女子?”
御史一张嘴,骂死人也是有过,当御史就要得脸皮够厚,心够冷,嘴皮子够呛,若是被女人骂一骂就闭了嘴,那也不是御史了。
相对于御史在朝上指桑骂槐的那些经典,林氏在边关说服边关人的所谓口才也不过尔尔。
“吾等只是为边关投军男儿不值,千辛万苦所来功业,竟被以色伺人者以私权而夺之!”御史对着林氏说完竟是转眼就对着皇帝痛哭涕零。
“陛下,边关从军男儿为国效命,不伺父母,冷落妻儿,打下的这番功绩竟是被无知妇人所夺,我等远在京城,坐享太平,亦为边关男儿们不值呀!陛下!”下一步,御史竟是哭得跟死了爹一样了。
就是兵工坊里的匠人,却也算是军户,御史之话也不算说错。
林氏被御史逼得节节败退,她一不能解释方子来源于何书,二不能证明自己与先朝遗民并无干系,三不能说明为何配方比例为何与后面呈上来的大有不同,四不能说明为何配方上有两种配料名字在自古以来的书本上并无出处。
便是要编造些古籍出来,一句林夫人师承何人,学识如何,又何著作,可否拿出一二,就让林氏继续当了哑巴。
林氏不傻,此时御史只给了她两条路,一条是承认火药方子是真的,然而她与前朝遗民有着干系;另外一条路就是承认方子是假的,她不过是随便糊弄而来冒功居功。
事实上就林氏在朝上与御史的这番辩驳,在朝上所立官员的心中,往轻的方向想,都已经坐实了她不过是看过一本有火药相关记载的书,侥幸得到一星半点火药有关的,只寻摸着胡乱写了一张火药方子来骗人,然后仗着南阳侯乃是三关大将就压迫了兵工坊主事。
可选这两种的下场都不会好,哪一条她都不能承认。
这般逼迫之下,林氏到底只是女子,便是在边关见过两方战事十余年,也挡不住自己想要晕过去而避免面对御史一针见血般的质疑。
林氏一晕倒,皇帝自然先得让御医治人。
然而林氏晕过去了,南阳侯并不曾有,节节胜利的御史自然要将炮火转移。
南阳侯并非林氏这般不明轻重的的妇人,今日林氏失态,南阳侯府已处于劣势,对方有备而来,招招致命,在看出皇帝亦开始怀疑之时,他只能认罪!
自认被美色迷惑,因当初只听得林氏拿出火药方子,便信以为真拿去给了兵工坊研制,最后未经考证便只当研制出的火药乃林氏所给出的配方所得。
只这般认了火药方子为错,方才能摆脱与前朝遗民有干系的怀疑,以罪洗罪。
第018章 林氏诰命惨被削
南阳侯认罪,又因皇帝对南阳侯本就有疑心,在朝下御史与臣子们的坚持之下,皇帝一怒当场削了林氏的诰命,然而又念及南阳侯多年功绩,南阳侯又乃三皇子岳丈,几分薄面之下,只是将人卸职,但爵位能保。
然而南阳侯为一身份微贱女子抛弃发妻,冒领功绩实乃糊涂,责令闭门自省,三关令兵部另择将领之。
皇帝又当场赐下了奖赏与三关兵工坊处,随后散朝。
只南阳侯扶着林氏往宫外走之时,旁边有人冷笑,“蠢货,放着好好的夫人不要,偏生要个不消停的女人。”
说话的乃是平宁侯,比南阳侯年纪小上几岁,本就勋贵中的浪荡儿,当初跟在魏家兄弟屁股后面借势威风的东西。
平宁侯许是为魏家不平,南阳侯也只是扫了他一眼,对着这厮一路的嘲讽并不回嘴。
然而那句话到底也是放在了心里,若是没有林氏,自己身边陪伴的是魏氏,是否还有今日之祸?
此事不只平宁侯这般想,便是下了朝的皇帝,在批阅了一番奏折之后,回到皇后宫中,也与皇后感慨,“想当年师兄本是打算将魏氏嫁予跟在身边多年的常乐,谁也没想到最后会与南阳侯府结亲。”
魏家掌六关,萧家掌三关,边关总共不过九座大型边防城,两家各掌其三,两方结亲要遇着多疑又刚愎自用的皇帝便是自绝死路,然而皇帝再多疑,却因当初与魏家侯爷的一师之情而对这桩婚事睁一眼闭一眼。
反而是常乐,自十四从军,虽是蛮横武夫,被魏侯一手养大忠心耿耿,也是因家世低微又急于前线才耽搁了婚事。
皇帝当年看出魏侯爷有那个打算,心中也觉得此人是极妥的,虽是蛮横却也耿介,从不与人耍心眼,又是魏侯爷亲自教导,再合适不过的结亲人选。
后宫不得干政,然而皇后却是与皇帝在礼法上平齐之人,不干政却不是不能议政。
皇帝如今仍称呼被灭了三族的魏侯爷为师兄,少年夫妻到了快白头的皇后自然知道皇帝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便道:“当年听说还是南阳侯在魏侯爷面前发过重誓,终身不纳二色,方才娶得魏氏过门,那几年与魏氏之间却也是恩爱,常一道骑马出游,倒是羡煞过京中许多闺阁女子。只没想到在边关里,会遇着林氏这般天下少见的女子,怕这也是魏氏的劫数。”
皇帝对于南阳侯的印象,要说在南阳侯年幼之时,却也觉得不差的,就南阳侯那份深情,当年他自以为觉得像他与自己的皇后。
只是没想到后来会再纳一个林氏为了林氏失了体统,皇帝对南阳侯所谓的深情也就看得鄙夷了。
皇后此时提起林氏,且还赞美说是天下间少有,却是触动了皇帝的怒气,“不过是个沽名钓誉的小人,说什么天下少有,那份不要脸,倒真是天下间少有了!”
皇后其实是知道前朝之事的,也并不避讳皇帝她知晓,问道:“陛下,便是御史弹劾,也需得实证不是?林氏若真是冒功,三关当有人举报才是。只是这十来年,林氏的名声一步一步响彻边关,却从未听说过甚不好的话来,想来也没那么容易作假。”
皇帝冷笑,“我倒想是真的,自魏夫人战亡之后,我朝十多年不曾再出过女将军。想当年魏夫人随师兄上场杀敌,亲自斩敌首有数百,林氏却做过什么?”
这也是皇帝在南阳侯多次为林氏请功,他却只是轻飘飘的赐下诰命的缘由。军中职位,不论高低,却都要拿人头说话的。
便是军师一职,也需得经过战场的考验。
可这两点,林氏都没有。
林氏被剥夺了诰命之事,是平宁侯带来给魏氏听的。
“魏姐姐,你说这是不是报应?”平宁侯只把朝上林氏的失态与魏氏活灵活现的表现了一番后才拍着肚子开怀大笑。
平宁侯比魏氏小上三岁,幸祖上有军功得以封侯,自幼不学无术,年幼之时因府邸与魏侯府相近,便死皮赖脸的跟在魏家人后面仗势欺人。
好在京中纨绔子弟并不少,当年平宁侯的顽皮比起宗室子们并算不得什么,所以这些年除了没本事些,倒也活得自在。
之前魏氏所置办的宅子,便是与他夫人知会之后挂在他的名下。
而平宁侯相对魏家上面的两个哥哥,也跟魏氏的关系更亲近一些,因此这些年颇为为魏氏不平,只不过以往他拿南阳侯无可奈何,如今有可以落井下石的机会,自然也不会放过。
然魏氏如今不计较男女身份与平宁侯坦然对坐饮酒畅言,还因有三年前她娘家出事,虽只有个虚职的平宁侯在朝上却愿意与一干大臣们争锋相对,一直到最后都坚持魏家不可能通敌造反。
那时平宁侯因仗义执言,在朝上被领了三十廷杖,在府上养了半年的病,却还让自己的夫人多次前往南阳侯府安抚魏氏,这一片赤诚之心,魏氏一直铭记在心。
“因果报应,自有天定。阿弟你也莫要一时忍不住,又卷进这些朝争里去,要再挨一顿打,我还真担心弟妹怨我了。”魏氏笑着道。
平宁侯娶的妻子并不是多厉害的人,但与平宁侯一般性子简单,脾气粗暴,往年与平宁侯闹出矛盾时,还常常要魏氏调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