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基础练习热身后,何翩然试着跳了几组2a,成功率很低,陈正歌滑到她身边,把刚才看到的问题一一罗列,最后总结,“恢复过程中你还是先加强陆地训练吧。”
    何翩然每天的上冰时间大概是六个小时,陈正歌让她多分出两个小时给陆地跳跃训练,又重新帮她列了计划,从早到晚,满满一张表除了吃饭时间只有晚上六点到七点空出来,何翩然看完当即开口:“教练,你忘了?每天晚上我要和伊芙教练加练舞蹈。”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可能忘,”陈正歌笑了笑,“那个时间你们另有安排了,一会儿中午队内开会,别迟到。”
    何翩然点头。
    歇了一会儿,她又开始尝试2a,连着摔了几个,大腿都开始发麻,她揉揉腰,准备起来再找找感觉,忽然,一声口哨传来,何翩然转头,看见男单的袁铮和姚沛文摆了摆手。
    何翩然指下自己,“有事?”
    平常错开训练,女单和男单见面机会不多,见袁铮笑着点头,她也好奇是什么事,向两人滑去。
    还差几米,袁铮突然向她滑过来!
    何翩然下意识闪避,袁铮飞速错开,一个腾空,带起的劲风扫过全身。
    漂亮的3a,高度远度以及姿态无可挑剔。
    他稳稳落冰后滑回刚才站的地方,远远地看着何翩然笑。
    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被戏弄了。
    何翩然没吭声也没生气,面无表情转身,脑子里全都是刚刚自己落冰摔倒后的狼狈。
    之后的练习袁铮没再骚扰她,两个人一起比赛都没说过话,何翩然愤愤,他可真不客气。
    快到开会时间,她提前离开冰场。
    花样滑冰国家队全体运动员听着挺庞大,其实男女加起来也不过十几个。三对双人滑一对冰舞两个男单再加上女单仅剩的何翩然,小会议室都装不满。
    五个教练在白板前有坐有站,陈正歌见人来齐了于是开门见山,“大奖赛分站赛就剩下法国站了,之后大型比赛就都开始密集,本来这个打算我和王主任商量过,这赛季结束再开始,可是之前的比赛大家也都知道,不管哪个项目后起之秀都不少,国际滑联为了观赏性也更注重艺术和技术的平衡,所以教练组商量了一下觉得时机不能等,我们决定过两天就开始给你们加课,每天的晚上六点到七点,大家集体上艺术理论课。”
    话音刚落,大家面面相觑,有人已经迫不及待露出痛苦表情。
    “老师我们已经找好了,是这方面的教授,也为你们量身定做了教学方案,后天就开始上课,大家的负责教练一会儿就把新时间表发下去,好好调整一下状态。”
    拿到新时间表的许伊头一歪靠在何翩然的肩上小声感叹:“唉,今天伊芙刚和我说了要加上冰时间练滑行和同步,这下好了,天知道我从哪挤出来这两小时。”
    何翩然安慰她,“要不你去找陈教练商量一下?”
    许伊噌地坐直,头转到另一边,“大叔,你去!”
    大叔是凌凯在队里的别称,因为现役选手他的年龄最大性格又是体贴温和,所以队员不管新老,都半开玩笑地用这个称呼。
    凌凯自己也已经习惯,更何况许伊几乎比他小了十岁。他慢悠悠地从时间表移开视线,抬眼笑了笑,“把上冰时间从上午改到下午吧,这样多加两个小时直接就能听课了。”
    “那晚饭呢?”许伊抗议,“不吃晚饭等到下课后练舞蹈的时候你就准备一直练托举吧!我是跳不动。”
    “我觉得这赛季的规定舞是阿根廷探戈,完全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凌凯慢条斯理地说。
    “怎么解决?”
    “反正这舞步你大部分时间都靠在我身上。”
    何翩然努力控制才没笑出声,可许伊狠狠在她腿上一掐,笑声成了哎呦,整个会议室听得清清楚楚,目光齐刷刷聚集过来。
    “好了好了,”陈教练瞪何翩然一眼,看她赶紧低头自己又不舍得深说,于是岔开话题,“没什么事就回去休息吧。”
    回宿舍的一路,大家边走边议论,虽然抱怨不少,但大部分人还都有点跃跃欲试。
    到了执行新训练计划的第一天,跃跃欲试的也都有点吃不消。
    何翩然的陆地训练强度之大让她的体能捉襟见肘,下午上冰结束吃饭时,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两只脚有种不沾地的错觉。吃到一半她忽然想起来许伊和凌凯今天开始执行新计划后真的没时间吃晚饭,于是她马上买了两份饭菜赶去冰场。
    还没进去,就听伊芙穿透力极强的大嗓门在吼,经常去国外训练或者编舞对英语也不陌生,她听出伊芙是让许伊快一点,脚下别停顿。
    伊芙是个火爆脾气,训练起来一丝不苟,比陈教练还更凶残,何翩然走进去就看到许伊和凌凯站在挡板前挨训。
    不想给两个人添麻烦,她乖乖躲到场地边的角落里。
    凌凯还是看见了她,趁着伊芙没注意,推了推许伊,两人悄悄向她挥手,何翩然拎高塑料袋示意这是晚饭,果然,下一组滑行训练,许伊的速度提高显著。
    训练结束,何翩然替两个人把换下来的衣服装好,好让他们有时间狼吞虎咽。
    “太好了,我真以为自己得饿着肚子去上课了。”许伊嘴里都是饭菜,说得含含糊糊。
    “我带了巧克力,”凌凯不管什么时候说话总是慢条斯理面带微笑,“练舞前要是饿了你再吃点,翩然,一会儿你也尝尝。”
    “对,可好吃了,”许伊赞叹,“我们俩上次在日本逛街的时候吃过。”
    何翩然问凌凯:“你从日本带回来的?”
    “不是,日本冰迷给我邮过来的。”凌凯笑着说。
    凌凯外形佳气质好,堪称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特别是总挂着微笑的脸和亚洲冰舞选手里顶尖的成绩,给他招揽了无数粉丝,这其中日本女粉丝的数量最为庞大,凌凯在国内训练稍微有点风吹草动,日本滑冰论坛就会掀起血雨腥风。
    “她们知道你爱吃巧克力?”何翩然笑道。
    “我从来不吃巧克力,她爱吃。”凌凯一指许伊,“她让我在接受日本媒体采访时说自己最爱吃巧克力。”
    这的确像许伊的作风,何翩然笑得不行,可怜日本粉丝们的浓浓情意,结果都是进了她的肚子,中了她的圈套。
    两人以最快速度吃完,即便如此,赶到教室的时候也已经迟到。
    第一天陈教练亲自督学,看见三个人迟到也没打断老师讲课,光用眼神就让三人不寒而栗。
    桌椅按人数安排,何翩然把空出来的一桌让给许伊和凌凯,自己坐到后一排唯一的空座。
    来讲课的老师一看就是资深教授,头发花白精神矍铄,在前面讲得十分投入,何翩然认真记笔记,发现果然授课的内容很符合花滑运动的要求,并不是空泛的理论。
    “交响乐、芭蕾舞剧、歌剧、电影原声还有许多不同的艺术形式都有不同的诠释方法……”
    何翩然笔尖疾走,这时,有人碰了碰她的胳膊。
    “何翩然,明年的冰上舞魅亚洲巡回商演你去不去?”
    她这才注意到,白天冰场上戏弄过自己的袁铮正坐在旁边。
    至于商演,何翩然之前也听到风声,不过刚巧安排在磨合新节目的时期,她不想影响训练。
    “不去。”她压低声音回答,继续专注听讲。
    “怕什么,”袁铮凑近何翩然,“不跳阿克谢尔两周不就完了。”
    她猛一顿笔,侧眸怒视。
    何翩然很少生气,但这几天她被2a折磨得太压抑,一闭上眼,脑海里就不断回放夏天那漂亮的动作,再加上白天袁铮的挑衅,这时候听到讽刺,她的怒火一下子就在心底攀升。
    她不善言辞,也不知道怎么反驳,顾忌正在上课,只能瞪着袁铮,保持沉默。
    他脸上不知收敛的笑如同火上浇油。
    到底,何翩然还是忍住愤怒,坐正直视,继续听课。
    但袁铮没有放过她的意思,继续笑着低语,“我听美国的朋友说,他们俱乐部有个小姑娘,已经能做阿克谢尔三周了。”
    “谁?”何翩然心头一凛。
    没等到回答,只等到陈正歌拿书拍了两人的脑袋一人一下。
    何翩然揉了揉头,不敢再开口,心底堆满疑问。
    3a是男选手的必备跳跃,曾经也有出色的女选手拿这个高难度的跳跃当做杀手锏,但这个时代的女单比赛,3a已经绝迹。
    好奇夹杂着不甘,她的2a磕磕绊绊,而对手的3a却已经成为致命武器。
    下课时,何翩然让许伊和凌凯先走,然后转身对着笑得灿烂的袁铮淡淡说道:“说吧,谁?”
    “不知道,好像是个青年组的姑娘。”他支着下巴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何翩然完全想不起来自己这一批前后的青年组有谁完成过3a。
    袁铮突然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肩,“放心吧,如果真是青年组的小妹妹,说不定到了成年组两周都跳不出来。”
    “你怎么还是这么毒舌啊,”舒涵听到两人的对话,以为袁铮是讽刺何翩然的2a,“就你阿克谢尔三周跳得好。”
    “我这是在给咱们的小翩然指条明路。”袁铮也不生气,笑意更浓。
    “什么明路?”知道袁铮总是漫不经心的性格,舒涵反而有点好奇地抱臂笑着看他。
    袁铮搭在何翩然肩上的手越过背脊,搂住她的肩轻轻一摇,“跟着我混有肉吃的明路。”
    作者有话要说:日本师奶真是可怕的群体啊……以前去看过中国站的朋友说,日本师奶团会带三四面国旗,哪个国家选手上场,就挥舞哪个……而且各种扔娃娃送礼物,相当热情!有机会大家一定要去coc大奖赛中国站感受下!
    以前看男运动员晒过日本粉丝送的卡片,尼玛都是用中文写的有木有!!语句通顺有木有!真爱有木有!
    a跳,就是阿克谢尔跳(axel,也翻译成阿克塞尔,艾克谢尔等等),是六种跳跃里唯一方向向前的跳跃,同一级别跳跃里,难度最高。
    例如三周跳里,3a难度最高,两周跳里,2a难度最高。基本上男单3a是标配,女单的2a也是标配。
    而3a对于女运动员来说,很难,只有少数擅长跳跃的选手能够掌握,现役日本运动员浅田真央,曾经的伊藤绿,还有美国选手哈丁都曾经在正式比赛中使用这种跳跃。
    至于文里第一个能跳这种跳跃的女选手嘛,嘿嘿,我卖个关子!
    ☆、第11章 大奖赛法国站
    不等何翩然闪开,舒涵抢先打掉袁铮的爪子,“少来,你别引人误入歧途就好!”
    “我?小涵你太不讲道理了,我的阿克谢尔三周难道你没见过?”袁铮故作夸张满脸冤屈。
    “你别说,翩然,不如你向袁铮取取经?”舒涵忽然觉得这是个好提议。
    “舞蹈课要迟到了,”何翩然看了眼时间,“改天再说吧。”
    说完她和舒涵还有袁铮道别,离开教室。
    深思熟虑,何翩然还是决定先按照陈教练的安排,加强陆地训练试试看。她始终觉得男子单人的力量和女子单人不能相比,训练的方法也天差地别,自己别再缘木求鱼,耽误了真正训练的宝贵时间。
    袁铮也没再来找她,只是这几天一到冰上训练时间,何翩然总能看见袁铮标准漂亮的3a在自己身边十米范围内一次次重复。
    眼花缭乱的3a仿佛在重复同一个信息:你来求我啊!
    何翩然视若无睹,我行我素,淡定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两周的时间,大奖赛分站赛的最后一站法国站近在眼前。
    这次法国站报名的人数少,只有何翩然和舒涵萧旭松三人,陈教练留在北京,余悦余教练陪她参赛。
    前往法国的飞机上,余悦又问起商演的事,“你真不打算参加?”
    “六月正是抓紧训练的时候,哪有时间到处飞。”何翩然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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