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凤美人一身蓝紫色带丝绣的西装,橘色皮鞋,在观众席第一排那里特显眼,赚了许多大特写镜头。
    沈公子在下面悄悄拉着相公的手:“这牌子不错?”
    凤飞鸾眼神挑剔,指着道:“那男人搭配的披肩十分难看,画蛇添足,摘掉才是。”
    沈公子迅速点头:“宝贝说的极是,挺好一身休闲装,配个花被面儿似的破布,咱不要这家的。”
    凤飞鸾回身对助理淡淡一点头:“披肩不要,把这身其他的东西订下。”
    沈公子半张着嘴,喃喃道:“宝贝,你别再往台上看了,还是看我吧……订我、订我、订我……”
    凤飞鸾冷笑:“你早已是本宫的娈/宠,等着翻牌就是,废那么多话?”
    沈公子给这人摆了个心碎了很受伤的手势。
    王小兵同学在沈承鹤身后扶额:“演过了,戏太多,俩神经的。”
    凤美人心情甚好,附耳对承鹤说了几句亲密话,起身往后台换装去了。
    这天的雪地走秀可不太平,先后有两名嫩模的小腿冻抽筋,一位帅哥男模直接在高台上绊一跟头,趔趄着滚下,几乎摔沈承鹤怀里。
    最后那一刻,音乐调子突然和缓下来,流露一种浓郁的复古哀伤氛围。所有观众往通道口那里望去,身穿华服的男子拖着曳地的裙摆,在无数条光束交汇处,款款走来。
    凤美人上身是贴体的华丽绣服,金橘色带暗红丝绣,勾勒出宽肩窄腰的线条。臀部挂住裙摆,不用腰带,微露出一段腰身。裙子随走路的步伐摆动,丝绣闪光,一双赤脚的比例都那样完美,无可挑剔。
    凤眼细长含水,胸口在雪天中半遮半露,偶尔漏一点白皙和绯红,令人无限遐想。
    观众看呆,名媛们惊艳。
    楚晗那时都无话可说,毫不犹豫地鼓掌……好看。
    凤飞鸾眉头微蹙,天生自带孤僻忧伤情调,与现代都市的世俗喧嚣气氛格格不入。然而此时此地,走在冰雪覆盖的大殿之下,又是那样和谐,穿越时空的隔世之感,令人欲罢不能……
    后来一段时间里,四家顶尖的时尚杂志,封面全部是凤先生在太庙秀场连续六场压轴的照片。业内评价,“突破性别界限”、“明艳不可方物”。
    凤先生接采访时也很大方坦白,从不避讳他有老公了。
    夫夫恩爱结秦晋之好为何还怕人知道?文艺圈里旁的那些人为何都隐瞒着?凤先生一向我行我素,不愿隐瞒,在家怎样,在外也是怎样。
    沈公子自己都由衷承认,老子就是天生好命,祖坟开花,娶凤儿娶得又赚了。他这位相公,虽说年薪没他开公司赚的丰厚,每天把自个儿捯饬得很美再拎个摩登皮包出街,是足够了。
    沈承鹤历经千辛万苦九死一生,从灵界重返家乡,后来心性、为人也慢慢改观了,竟然改好了许多。
    再也不出去拈花惹草、撩贱卖乖。
    再不去泡夜店喝花酒了。去也一定是带着相公一起,出双入对,形影不离。
    下班了也不去应酬,准点回家。有老婆万事足,生活就是埋头低调挣钱,家底全部上交他家“宫主”。
    用楚晗王小兵他们几人的话说,一物降一物,咱们那个贱得风华绝代、承天启圣、鹤立鸡群的大鹤鹤,也有正派为人的一天。
    ……
    沈承鹤进化成居家好男人,每晚沙发上搂着相公,再逗逗家养的宠物猫狗,日子过得很舒心。他经常也给凤飞鸾讲两人“上辈子”的往事,一点一点地讲,想起哪件小事,或者彼此之间说过的一句话,就当成八卦随便讲给对方听。
    听得多了,凤飞鸾有时会陷入长时间的沉默,沉思,再睡上一觉,第二天醒来就对枕边人说:“我好像忆起那件事了。我抓住你,灵火渊塌掉了,我们一起坠了下去,本宫救了你一命。”
    “是是是。”沈承鹤说,“其他事儿呢?”
    “你记不记得当初咱俩第一回见面,你把我抓到大鸟上,拿一杆破弓差点把我那玩意儿剐下来?
    “还有,你骑着那只九头大鸟在天上强/暴我?整个神都城天上飞的鸟都可以作证你干过这事。”
    凤飞鸾调头望着沈公子,思索半晌,坚定地摇头:“本宫哪里做过那样的事情,绝对没有。”
    沈公子诧异:“你刚才明明都想起来了。”
    凤飞鸾端坐被窝里,缓缓道:“我想起来,在那幻情峪底下,你趁我受伤时欺负我,强迫与我行/房欢/好,可有此事?”
    沈承鹤瞪着这人:“……你逗我呢?”
    凤飞鸾斜睨着他:“可有此事?!”
    沈承鹤道:“谁说的?……谁告诉你有这种事发生过?……那是绝对没有过,不能够啊!”
    凤飞鸾连着冷笑三声,翻身一把压住沈承鹤,不由分说掰开他大腿,狠命将一条腿拗起来架上肩膀,手指就往六神菊花那里捣去:“是不是这样做的?”
    “折了折了,拗断了!”沈承鹤大叫,“我冤枉啊……呜……”
    沈承鹤欲哭无泪。不怕相公失忆,也不怕相公恢复当年的好记性,怕就怕这人选择性的专拣某些片段进行重温。
    他也约莫察觉到,凤美人已经忆起以前的大部分事情,心里都明白,只是不意承认。
    破界来到人间,就是与前世做一番彻底了断,再世为人,之前发生过什么,还有那么重要?
    农历新年,年轻人都要回家过年,看望长辈,这在哪一国哪一界,都是必然的礼数。
    沈承鹤还是头一回带着同居男友回家拜见父母,之前几个月都不好意思露脸。他并不怕他爹妈爷爷奶奶不同意这样的结合,是怕他家凤哥儿脾气太臭,不驯服,在长辈面前不好好说话。
    楚晗特善良地说:“用兄弟们帮忙吗,一起去,帮你在你爸面前说些好话。”
    沈承鹤推脱不用:“不不不,你甭去看我热闹!”
    楚晗真诚道:“不看热闹,我担心你。”
    沈承鹤说:“是死是活也就这一回,总要见面。”
    楚晗问:“你父母万一就是不同意,你打算怎么办?”
    沈承鹤说:“不同意,就只能和他一起回那边过日子啦……在神都城外弄个小院子,几亩良田,男耕女织,偶尔上山打个猎,再养一群鸡鸭,哈哈哈……”
    承鹤说完笑话,蓦地正经起来:“即便不同意,我也不能把他甩了、不要他了。他为了我才过来的,什么都抛下了。他在这边,就只有我一个亲人。老子肯定跟他过一辈子,分不开啦。”
    楚晗觉着,鹤鹤终于长大了,像个爷们儿了。
    没过两天,春节国假还没放完呢,就传来好消息。沈承鹤电话里挨个儿向伙伴们报喜,他父母恩准了这件美事。
    楚晗都不信,说给小房听小房子也不相信。他可惜没能现场围观这样面见父母的重要时刻。
    后来听承鹤讲故事。除夕当天,阖家团聚,家中列位长辈到齐,沈公子是一脸视死如归表情踏进家门的。他脑内已经打好草稿,准备进行八年抗战、与封建大家长的□□势力做长期严酷的地下斗争。
    沈承鹤从小金贵娇宠着长大的,性格不成熟,出格没谱的事做过太多,在家长面前严重缺乏人生的信誉。他爸对于他心理上已经放弃了,也做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儿子这回是正经来的。
    据说当时,大鹤鹤真心实意地把男友带出来,介绍给家长们。沈家爸妈当然吃惊,还没来得及发话,凤美人上前一步,双手抱拳高举再九十度弯腰鞠躬,端庄地行了一个大礼,然后给沈家长辈跪下了。
    “小婿拜见岳父岳母大人。”
    凤美人恭恭敬敬地连磕三个头,回回都额头碰地,没有半点含糊作弊。磕完才起来,又回身拿过一盒一盒孝敬家人的礼物,一一地呈上。
    这人是做了一整套他们那个地界拜见岳父泰山的传统礼节,丝毫没有羞涩为难,觉着理所应当就是这样拜。凤飞鸾心里是把“外人”与“自家人”界限分得很清楚,不拜无用的佛。既然要与沈氏的公子结好,当然要尊敬孝顺对方的父母亲,神州中土世代传承的礼教,难道不是这样?
    凤飞鸾特意把头发弄短了些,没有化妆,素面朝天,穿一身浅色西装,举手投足还保留过去某个时代人群特有的印迹,关键场合端得十分持重、优雅。
    沈爸爸沈博文同志,就没料到,儿子是跟他来真的。
    他也没料到,儿婿长得如此体面,这么拿得出手,言谈举止都很得体,讲话恭顺委婉,完全不像以前那些不知哪一路来的没家教的小男妖精。
    这人都给他们一家跪下了!
    沈承鹤惊呆片刻,还不算太愣,赶忙把茶几上一壶热茶拎来,斟满几只茶盅。
    凤美人端了茶盅,一一地敬茶给在座长辈,问好。
    茶盅递到嘴边,这一口喝进去,沈爸想再拒绝反悔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当然,这之后还有沈承鹤三寸不烂之舌的功劳,大大表白了一番,讲凤大人在那一边舍身坠火搭救他的性命、再不远千里追随他来到这里。至于具体情节如何添油加醋,全凭沈公子一张嘴了……
    两家人各安天命,各得其所,阖家圆满,其乐融融。
    后来,沈爸再见着楚总时,俩位爷勾肩搭背,仍像当年一般。沈爸感慨:“老子怎么觉着,这日子过的,又给过回来了,绕回来了。咱两家人比亲兄弟还亲,绝对的。”
    楚总当年有句名言:两个套子里的精华,成就一个他,我儿子能不聪明能干吗。
    沈爸自嘲道:“老子当年戴了俩套,都没挡住那小祸害,我儿子他能不奇葩吗!”
    ☆、96|第十三话.人间夜话
    第九十七章七爷
    探险回来之后有一阵子,楚晗常去刘大队长那里叨扰,找一伙兄弟聊天吃饭。
    经历过一些磨难,尝过火海刀山命悬一线的滋味,楚晗对一些人、一些事有了更深体会,尤其更佩服刘雪城手下的队员。
    回想头一回认识那些人时的情形,每个队员都以墨镜遮面,不苟言笑,排开一溜身材高矮都差不多,精干之中却又透着面目的机械与模糊。现如今,楚晗和那几人已经太熟了,老七同志每回被人取笑逗乐露出的一颗酒窝,或者八爷开怀大笑骂娘时眼角抖动的痦子,都那样亲切生动。
    几个男人凑在一起,聊这些年的过往,聊出生入死的兄弟情。
    老七老八他们平时队里有规矩,不怎么喝酒,楚晗买单请那俩人吃烤肉自助。女服务员推着那种饭馆里常用的小餐车,送来一盘盘切好的肉片、蔬菜。楚晗饭量还算正常,那两位爷每人吃掉四个餐车的肉。
    那饭馆老板是个豪爽的,说:“吃得多说明我店里卖的东西地道!哥儿几位使劲吃,今天也是有缘认识了!”
    “诶,老板,您既然这样说,我再给您介绍个跟你有缘的人。”八爷一指,“楚晗,明儿把你老公带来,就吃这家!”
    楚晗自嘲:“你太损了,我们家小房跟哪个有缘,那家店就要吃破产了,后厨房的锅都能吃了。”
    女服务员挺水灵的,一看就是南方来京城打工的妹子。
    老八对妹子一乐:“姑娘,哪人?”
    服务员略腼腆:“江西来的么。”
    老八笑得更欢:“嗳我就说么,老乡啊。看着你就面善,咱们江西妹子最俊了。”
    老七也点点头,埋头看肉,并没有正眼看妹子。
    老八哼了一声,故意对服务员说:“姑娘你就是长忒俊了,我哥他一见着俊的,他就紧张。你要是长得难看点,他今天还能再多吃两车。”
    楚晗一口茶水要往外喷。
    老七从肉盘子里一抬头,盯着小八。
    妹子也笑:“是这样啊?”
    八爷煞有介事一拍桌:“姑娘我给你们介绍啊,这人是我们单位里的头号王老五,人善良,忠诚可靠,又能保护女孩儿们不被坏人欺负了。这种人,特别适合看家、护院、过日子,而且又不乱叫,就是人比较羞涩内向,缺乏主动性!要不然还单着呢……”
    老七:“说我什么呢?”
    老八:“说你还没对象呗。老弟我就不等你了啊,我哪天回老家结婚去了。”
    “你结去吧。”老七一脸淡淡的,完全不在意,又好像有心事。
    老八冷笑:“嗳你看这人浑身不自在似的,姑娘都不羞涩,你羞涩个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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