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节
等到娇娥出月子的时候,严延年的案子才审判下来,判秋后腰斩于东市,家人流放敦煌郡。
出月子这一日,娇娥所有的衣服腰身都紧了,夏婆子和阿桂被使唤着改来改去,咕嘟着嘴,也不敢说话,怕把娇娥的奶气回去了。
林氏摇头不说话,真是够了,女儿越发爱使小性子了。
见夏婆子等人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林天问明了情况,晚上说了一堆荤话,再三保证,娇娥方才喜滋滋的又放了放衣服。
第二日,打扮的漂漂亮亮地抱着小娘子在满月宴上亮了相。
赵彭祖见了娇娥,水粉的脸蛋,白里透红,像是粉玉一般,刚生了孩子,身段迷人,整个人美艳的不像话。
襁褓里的小娇娥,也是粉团团的,看到了母亲,就能猜得到女儿长大后惊人的美丽。
“不如我们给儿子定了小娇娥吧?”赵彭祖宴后征求萧美君的意见。
“……”萧美君有些犹豫,赵彭祖长得只能算是方正,儿子以后长相也不过是中人之姿,小娇娥的美丽,众人都可以预期的到。
娶个这么漂亮的儿媳妇回家,真的好吗?
“是不是太早了点?等孩子长长再说,”萧美君找了个话题推搡开,“你和林天这么好,若是两个孩子合适,近水楼台先得月,跑不了你的。”
另一边,许嘉郁闷极了,冯二娘子就算是现在娶进门,马上怀孕生孩子,也来不及求娶了。
但愿,娇娥还要再生个小娇娥。
林天把小娇娥恨不得绑在身上,事事都摆在前面,娇娥有时候都要靠后。
娇娥很吃味,问:“你怎么这么疼她,都宠坏了。”
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流露出淡淡的酸意,为什么都不来宠宠我呢,有了女儿就把我丢后面去了。
“才不会呢,你小的时候,我也小,都忘掉你什么样子了,现在看看,真觉得可爱极了,小娇娥和你太像了,都一样娇气,”林天嘟嘟囔囔。
“哼,等我生了小林天,再看你怎么解释。”娇娥心中暗道。
广哥像个小大人一般,给霸哥悄悄咬耳朵:“女人真可怕,你看姐姐,连小娇娥的醋都吃,”
霸哥挥挥手,惊讶地道:“难道小娇娥不是姐姐生的?姐姐在骗姐夫?姐夫好可怜,以后姐夫发现了会打姐姐板子吧?”
“……”广哥想,这个弟弟太笨了,一点都不懂广哥的心。
广哥是害怕啊,若是娶个媳妇也要这么折腾……
从此,广哥很少提存钱娶媳妇的事情了。
大人们都以为广哥懂事了,知道害羞,不好意思问。
林家添了人口,林晖派人送了许多宝贝来,这可是林家的第一个孩子,金贵的很,如今林晖长了见识,送来的东西更加的精巧贵重。
娇娥嘟着嘴,和林天两个人给女儿登记造册,林立在一旁逗侄女,越看越喜欢,大哥真是下手狠准稳,太有先见之明了,娶了娇娥,连侄女都这么好看。
小娇娥的名字一直没有起出来,林晖觉得自个学识不够,催着赵义取名字,赵义不敢自专,又请于御史起名字。
几个人信来信往,把邮车的马都跑断了腿,也没有定下来。
林家为了孩子而兴奋,严家却气恼不堪。
新严夫人在确认严延年必死无疑,自个也要带着孩子流放敦煌郡之后,大吵大闹,嚷出一个事实来,那便是,她生的儿子不是严延年的种。
“那么老,又那么丑,若不是看上他有个官位,我怎么会嫁给他?”新夫人不管不顾了,现在可不是要脸的时候。
严延年在相邻的狱中,听得咬牙切齿,他起初以为这个女人是想把儿子解救出去,后来才知道,原来人家从一开始就不想和他好好过日子。
赵广汉声称不能偏听偏信,让严延年的幼子和严延年在狱中滴血认亲,两人的血果然不相容,但是这样也只是白白给严延年增加羞辱感罢了。
孩子已经落在了严家的家谱上,严延年也拒绝给新夫人一封休书。
整个诏狱里的犯人都知道严延年被新夫人带了绿帽子。
严延年想起和栗氏生的孩子,求弟弟帮忙去找。
过了几日,栗氏来看他,流着眼泪道:“严延年,你也有今日,本来我和荣畜一对恩爱夫妻,只因为你,被害的阴阳两隔。实话告诉你,你早就不能生孩子了,你下药逼我委身于你,我就给你下了绝育药。那孩子是荣畜的,他姓荣,你们严家别再来打扰我们母子,世间因果皆有报,这是你的报应。”
听了栗氏的话,想想被除名的严汤,放在赵家养的莽哥,严延年的眼角湿润了。
他的大女儿在张家做妾,不肯原谅他,二女儿有恶疾,经不住这番变故,早已死在颍川郡。
赵家怎么会好好待那个孩子,而他的嫡长子被他一手毁了。
严延年像只被斗败的公鸡,再也没有力气挣扎。
☆、第198章 修仙
直到行刑的那一日,严延年都没有开过口。
清晨起身,有人将他的头发梳起来,刷上浆糊,再在背上捆上标明身份的纸板。
严延年知道时候到了,他闭上眼睛,坐上囚车,来到东市口。
一群百姓们围着看热闹,他跪在圈中,等着时刻一倒,便被拦腰一斩。
人群中,他看到了穿着丧服的弟弟,还好死后有人为他收尸。
有人轻轻递给了他一碗断头饭,做的极为丰盛,并不像是狱中的例食,严延年抬眼望去,喜极而泣。
眼前站着的是儿子严汤,一边还立着一个年幼的小娘子,身量尚未长成,却已经梳着妇人的发髻,手上还牵着一个白白净净,长着鹰钩鼻子的小郎君。
严延年渴望地看着儿子,希望临终前能听儿子唤一声父亲。
可是严汤唤不出口,看看时辰快要到了,严彭祖催促道:“汤哥,父子没有隔夜仇,你有什么要说的,快点说吧,以后后悔都来不及了。”
李汤轻声道:“我……我已经和赵家的三娘子成婚了,赵家知道您的案子定了下来,同意我带走莽哥,您放心,有我一口吃的,就少不了莽哥的。若是有来生,您好自为之吧。我会替您和母亲多做善事的。”
“汤哥……”严延年老泪纵横,他现在又暗自庆幸将严汤从族谱中划去,儿子不必受他的影响,也不用去敦煌郡流放。
“我日后不会入仕,也读不进去书,做个生意人挺好的,西域那边一年跑几回,贩去的鱼销路很好,都是林立教我的,我和玉梨以后会好好过日子,只是孩子日后就姓李了。”
玉梨伏在地上,给阿翁施了一礼。
严延年哽咽着吞下一口饭,嘶哑着嗓子道:“汤哥,玉梨,你们都是好孩子,这样也好,以后好好过日子。莽哥不懂事,你们好好教他就是,以后有机会的话,经常去看看你祖母,她很惦念你,知道你出走以后,三天三夜没有吃饭睡觉,日日痛哭。赵家……赵家的确没有对不起我,你要好好待玉梨。”
李汤眼中流下泪来,也不应声,只对着莽哥道:“你叫父亲罢,这个才是你父亲。”
莽哥脸上流露出害怕和不安,抬头看了看玉梨,又看了看一脸渴盼的严延年,双唇颤抖着,就是发不出那两个字来。
一旁行刑官过来道:“闪开闪开,时间到了。”
刀光闪过,严延年临终之时,眼睛还睁的大大的,严彭祖抱头疼哭。
玉梨掩住莽哥的眼睛,不敢让他瞧。
李汤叹了口气,轻声道:“父亲,你好好去吧。”
严延年的眼睛这才闭上。
颍川郡太守的位子空出来了,刘询思虑再三,和丙吉商议了一番,将黄霸又调回了颍川郡做太守。
刘询已经认识清楚,黄霸这样的长者太守,不适合管理长安城这样的大都邑,长安城的百姓见多识广,不容易被教化,又有许多盗贼和游侠。
张敞又激动起来了,京兆尹的位置势必会从他和萧望之中选一个。
萧望之是大儒,但是却没有多少处理郡务的履历,而他做了多年的太守,从这个方面来说,他优越于萧望之。
从政务上来说,扶风郡因为有平陵县这样的珠玉在前,临近的几个县依样画葫芦,虽然没有平陵县弄的这般好,产出也还是提升了不少。
冯翊郡就要差那么一点点,虽然也是沿用着林天的模式。
归根结底,张敞有平陵县这个大秤砣在手,在业绩这杆秤上,占了大优势。
果然,最终张敞收到了调令,调为京兆尹。
张敞梦想了这么久,终于实现了。
上任途中,张敞特意路过冯翊郡,笑嘻嘻地安慰萧望之,机会还在后面。
萧望之立即觉得不爽了,他瞧不上的赵广汉,做过京兆尹,更瞧不上的张敞,也做了京兆尹。
皇帝这是欺人太甚。
萧望之又生病了。
这一次,皇帝没有派人来安慰他,萧望之讪讪地又自个起来做事了,郡里堆了许多事,总不能因为这个丢下不管。
那怎么对得起喊他萧青天的百姓们呢。
张敞走了之后,右扶风的位置也一直高悬着,事务都由郡守府中的长史和功曹代管。
刘询一向对二千石的太守非常看重,认为百姓们都是通过太守来认识朝廷的,这一次,严延年的事件对他触动很深。
眼下,在刘询眼中适合做太守的人选很少。
时光冉冉,赵老将军结束了他在西羌的屯田戍边,西羌那些流亡在外的部落,一个个的都投降了,经过了那样的颠沛流离之苦,个个都不愿意再反叛打仗了,重新洗心革面,跟着大汉的军队学种田,学养蚕。
林晖的织室都忙不过来了。
西域边境,地域辽阔,人烟稀少,物产却极为丰富,赵兴和赵老将军又向朝廷上了奏章,建议朝廷发下诏书,让一些犯了轻罪的犯人可以选择迁徙到边境来顶罪,若是平民自愿前来,可以补给土地若干,钱若干。
丙吉非常赞同这个提议,推行的很顺畅。
赵老将军自个又上了道奏章,声称年纪大了,恐怕大限将至,他不想死在西域,想回朝来。
刘询动容,又对儿子抱怨:“这老东西,朕早叫他回来,他不回来,如今又来说这些话。”
刘奭笑嘻嘻地道:“赵老将军虽然年纪老大,却有一颗赤子之心,朝中也是独一份了。”
刘询沉思了一会,命弘恭代笔批示,“一把老骨头,早该回来了,庆功宴都准备了好几年。”
赵充国终于愿意回朝了,大家相互提醒,忙忙收拾了一番,准备迎接赵老将军上朝找茬。
可赵充国总是这么出人意料,一回到长安城,吃了皇帝给摆的庆功宴,总结了这几场战事的经验,召集儿孙们训诫了一番,就去了,去的喜乐安详。
刘询下旨厚葬,赐金五百斤,又封赵充国的大郎做大司马大将军。
赵充国的大郎早都得了父亲的话,怎么都不肯接受,又说许延寿是最适合这个位置的人。
刘询也不再坚持,封许延寿为大司马大将军,又派赵充国的大郎去了扶风郡,担任右扶风。
丙吉感慨万分,也提出辞呈,说他也和赵充国差不多老了,想辞官回家含饴弄孙。
刘询百般挽留,最后不得已赐金千金,御驾一座,送别了这个对自己有再造之恩的老臣。
萧望之被耀升为丞相,兼太子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