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我家娘娘自然不会有事。”竹韵抹了抹眼泪。
“皇上,史院政和王太医既然都来了,齐妃娘娘定然不会有事的,您还是避到外面去吧。”常海上前劝道,“您呆在这里,不合规矩的。”
李璟闻言,对着躺在床上的齐玉湮望了望,心中万般不舍。
他想了想,快步走上前,将齐玉湮的手抓在手里,说道:“玉湮,你不会有事的。我就在外面,等着你和孩儿平安的消息。”
齐玉湮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只感觉一阵阵剧痛排山倒海的向自己袭来。前世她也生产过一回,但似乎也没这般痛苦。她知道李璟在自己身边,但他说什么,她现在已经听不到了,只觉得这股疼痛之感,要把自己撕裂一般。
见齐玉湮没睬自己,李璟心里一黯,更舍不得放手。
常海忙上前道:“皇上,您还是先出去吧。你在这里,太医们也不好行事啊!”
李璟盯了齐玉湮半晌,然后俯下身子,在她额上吻了一吻,这才恋恋不舍地走到一边。
常海便上前,半推半劝地将李璟拉到了殿外。
屋里的人便赶紧上前为齐玉湮接生。
李璟站在殿前,听着屋里传出齐玉湮撕心裂肺地叫喊声,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架在油锅上煎熬似的。
此时,他心中除了感觉到愧疚,还有着深深的恐惧。他只求老天爷能够让齐玉湮顺利过了这一关,让他还能有机会求得她的原谅,用剩下的日子来补偿她。
萧太后与郑妁得到了齐玉湮既将临盆的消息,也匆匆赶到了乾阳宫。两人进了宫,便看见李璟站在寝殿前,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站立不安。
“璟儿,齐妃情况如何了?”萧太后上前问道。
李璟抬起苍白的脸,说道:“听说胎位不是很正,怕是生起来有些困难。”
萧太后一听,面色一变,说道:“女人生孩子,犹如过鬼门关。这胎位不下,最容易一尸两命了。”
李璟一听,脸色更是难看:“那,那怎么办?”作为皇帝,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无措。
萧太后叹了一口气,说道:“只希望齐妃母子能吉人天相吧。”
“只是,齐妃怎么在乾阳宫里生产呢?”郑妁皱着眉头,“这乾阳宫是皇帝寝宫,怎容这不吉利之事?”
李璟抬眼望着郑妁,面上很是生气:“难道齐妃要生了,还要将她折腾回重华宫吗?再说了,齐妃腹中乃是朕的孩儿,怎么不吉利了?”
郑妁闻言,僵了僵。
萧太后看着李璟的脸色不好,便对着郑妁轻轻摇了摇对。
郑妁只好停了嘴,也不敢再说话了。
殿中,齐玉湮呼痛的声音一阵阵地传到屋外,李璟觉得自己的心肝脾脏都被人扯了起来,疼得发紧。
突然,殿门洞开,竹韵从屋里匆匆走了出来,来到李璟面前,含泪说道:“皇上,齐妃娘娘现在很是不好,怕是,只能留一个了。史院政让奴婢来问,是留孩子还是留齐妃。”最后一句,竹韵是哭着说出口的。
闻言,李璟一呆。
孩子和玉湮,只能留一个?
可两个他都舍不得啊。叫他怎么选?
“竹韵,你听着,务必留住孩子。”郑妁见李璟没说话,赶紧说道。在她看来,如果只能留一个,自然是留孩子。齐玉湮若因难产而死,自己抚养这孩子便更是名正言顺了。
闻言,竹韵一惊,望着李璟道:“皇上,真的留孩子吗?”
李璟心里已经从先前的震惊中缓过来了,对着竹韵说道:“勿听皇后所言,朕说过,朕只要玉湮平安,其余什么都不要。如果真的只能留一个,自然是留玉湮。”
“是。”竹韵得了李璟这话,心里这才放下心,赶紧跑回了殿。
见此情形,郑妁心里却有些着急。她这些日子,巴巴地盼着齐玉湮生产后,好将这孩子抱来自己抚养,没想到临到关头,居然是白欢喜一场。
想到这里,她面色一凛,对着李璟说道:“皇上,皇嗣重要啊。说不定是个皇子,我大轩可就后继有人了。还是保皇子吧。”
闻言,李璟猛然转过脸来,一脸阴沉地瞪着郑妁,将郑妁吓得往后一退。
“孩子,朕不能再生吗?”李璟瞪着郑妁,咬着牙说道:“郑妁,你跟我听清楚了。孩子朕可以再生,但我心中之人,便只有齐玉湮一人,你若再说什么惹朕厌恶之话,你就给我滚回坤阳宫去!”
郑妁呆了呆,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萧太后拉着她的袖子,冲她摆了摆手。
她张了张嘴,终究还是将自己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李璟也不再看她,定定地站着,眼睛望着殿门,双手在身下紧紧握成拳,手心里全都是汗。
玉湮,你一定要坚持住,一定要平平安安回到我身边,以后,我什么事都顺着你。
突然,一声婴儿响彻云宵的啼哭声从殿中传了出来。
李璟先是一惊,然后面色便变得惨白。他感觉自己像是坠入冰窟,浑身冰凉。
只能留一个,现在孩子生下来了,那他的玉湮呢?她怎么样了?她没有过得了这关吗?
不知什么时候,他早已经泪流满面。
此时,郑妁却是一脸的惊喜,喜极而泣道:“孩子保住了!真是天佑我大轩。”
萧太后握紧手中的佛珠,口中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没多时,便看见竹韵跑了出来,一脸欢欣地对着李璟说道:“恭喜皇上,齐妃娘娘为皇上生了一个皇子,等稳婆将皇子洗净了,便会抱出来给皇上、太后、皇后看。”
李璟一把捏住竹韵胳膊,颤声叫道:“朕不是说留玉湮吗?为何留了孩子?”
竹韵抬眼一看,只见皇帝面色惨白,双目血红,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皇帝以后齐玉湮没了。她赶紧笑着说道:“皇上,齐妃娘娘还在,只是她受了这许多苦,现在人昏睡过去了。不过,已经无大碍了。”
李璟一怔,半晌说道:“你的意思是,母子平安?”
竹韵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你先前不是说只能留一个吗?”李璟又惊又喜,“如今竟是母子平安,朕简直太畅快了。今日殿内接生之人,朕全都有重赏!”
“谢皇上,是齐妃娘娘一定要留下孩子的。”竹韵面上虽在微笑,眼中却含着泪水,“她不肯放弃皇子,宁愿自己多受些苦,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求史院政让她多试几次,没想到皇子自己也争气,最后一下终于平安降生。”
“玉湮。”李璟口中喃喃念着她的名字,心中却是心疼无比,恨不得马上见到她,将她搂着怀里。
他对着竹韵急急问道:“朕何时可以进屋看她?”
“皇上还要稍等一会儿。”竹韵抹了抹眼泪,说道,“待将屋里的污秽之物收拾干净了,皇上才能进去呢。”
“那你们快些。”李璟道。
“奴婢知道了。”竹韵行了一礼,便准备回殿里去。
听到齐玉湮母子平安,郑妁心里微微有些失望。
她的如意算盘是齐玉湮难产而死,自己凭着皇后的身份将孩子养在身边。皇帝如此宠爱齐玉湮,定会经常来坤阳宫里看她的孩子。这样,自己也有机会与皇帝多接触,说不定还能生下自己的孩子。
可现在,齐玉湮居然挺过了这一关。
想到这里,郑妁心里一叹。
凭着皇帝对齐玉湮的宠爱,想要从齐玉湮手中夺过她如此艰难才诞下的孩子,怕是会有些困难吧?
不一会儿,一位三十出头的稳婆从殿里走出来,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她走到皇帝等人面前,行了一礼:“小皇子见过太后、皇上、皇后娘娘。”
三人一听,赶紧凑上前去。
萧太后伸手接过襁褓,紧紧搂在自己怀里,只见一张小小的脸窝在襁褓之中,正闭着小眼睛,安静的睡着。
萧太后顿时欢喜得合不拢嘴。
看着这小小的人儿,想到他是自己与齐玉湮的骨肉,李璟心里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心都快被融化了一般。
这便是朕与玉湮的血脉。
他的嘴似乎都快咧到了耳边。
萧太后将孩子的脸蛋冲着郑妁,笑着叫道:“阿妁,你看,这小人儿多惹人喜欢啊。”
郑妁看见孩子,心中也甚为喜欢,忍不住用手指在他的小脸上轻轻抚了抚。
仔细一看,郑妁却发现这孩子的五官长得很像齐玉湮,心里不禁一沉,蹙眉道:“这孩子看起来,不怎么像皇上,反倒像齐妃多一些呢。”
想到自己要每日对着一张与齐玉湮相似的脸,郑妁心中便是一闷。
萧太后也细致地瞅了瞅,说道:“看起来,倒真是很像齐妃呢。”
萧太后抬起头,看着郑妁面色不豫,知道她因为这孩子的相貌,心中有些膈应。她便笑了笑,对郑妁安慰道,“孩子的相貌长大了都会变一些的,听说谁照顾他多一些,他便会长得像谁呢。”
“无妨,像玉湮也挺好的。”李璟一脸欢喜地说道,“民间不是有个说法,男子长相随母有福气吗。朕的皇儿长得像他母亲,这表明他一定会是有福之人。他日让玉湮再给朕生个女儿,就叫她长得像朕,哈哈。”
萧太后点头笑道:“儿随母有福,民间倒真有这个说法。”说着她看着李璟抿嘴笑了笑,“璟儿便长得像哀家一些。”
听李璟母子都这般说,郑妁也不好再多说,只得讪讪一笑:“难怪皇上如此有福。”心中却是一叹。无论这孩子长得像谁,反正自己都要将他抱到自己身边的。
齐玉湮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丑时了。
她只觉得自己身体虚汗淋漓,甚是不舒服,便轻轻动了动,只觉得腹部一阵收缩疼痛,她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刚刚出了声,便感觉到自己手被人紧紧一抓,接着李璟惊喜的声音便传了过来:“玉湮,你醒了?”
齐玉湮侧过脸来,看见李璟正坐在床边,将自己的手捧在手心里,一脸的欣喜。
她怔了怔,问道:“皇上昨夜一直在这里?”
“当然。”他拿起她的手,在唇边吻了吻,“玉湮,你如此辛苦,我自然要陪着你。”
她想起昨日与他因为与潘莠君下棋争执一事,心里一阵不快,将手抽了回来,转过脸去:“皇上不去与人下棋,在这里陪臣妾干嘛?”
李璟怔了怔,然后咧嘴笑了起来:“玉湮,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齐玉湮不看他,板着脸不说话。
李璟伸出手,将她的脸扳过来,让她看着自己,说道:“玉湮,你还有什么好气的?若我真对她有他想,也不会等到现在了。”
见齐玉湮将眼睛望着一边不看他,他叹气道:“我昨日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昨日,潘贵仪找到一本古棋谱,有云梦残局的解法,只是不全。你知道,爱棋之人都想自己能亲手解开云梦残局,我也是一时心痒,便与她一起摆上棋子,研究这云梦残局的解法。我与她下棋,真的心中再无他想。”
齐玉湮冷笑道:“昨日臣妾在屋外可听到屋内欢声笑语一片呢。”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笑道:“你来之前,我刚好想到一步棋破了这残局,心里正高兴呢。”
她闻言,酸酸道:“如此欢乐时刻,皇上却与潘贵仪在一起分享,以后皇上怕是一高兴,心中所念的便是潘贵仪了。”
他笑:“玉湮知我此生最欢乐时刻是哪一刻吗?”
她一怔,摇了摇头,道:“不知。”
他将她的手举到唇边,轻轻一吻,说道:“便是竹韵出来对我说,齐妃母子平安之时。”说罢他紧紧凝视着她,笑意昂然,目色深深。
闻言,她呆呆地望着他,心中有什么在暗暗的涌动。
“以后若有人再提起我此生最欢乐的时刻,你猜我会想起谁?”他唇边带笑。
听他这么一说,她心里一动,面上却仍然冷着脸,摇头道:“臣妾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