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关氏等人都听的呆了。
    乔氏这向来不在意财物的人,心里倒有些舒服,“珑儿就是太会为别人着想,她拿着球杆明明笑嘻嘻的,弟妹想要去给小翕,她却不过情面便答应了。其实她还是喜欢的吧?全留下也好,进上之物,我银子再多,也没处给珑儿买。”
    玲珑迷糊了一会儿,讨好的笑,“祖母,那……那些东西我能用么?”
    喻老太太见她天真,不觉叹了口气,温和告诉她,“自然是能用的。不过,不便送人。玲珑,咱家并没人在朝中为官,处事应该更谨慎些,才是长久之道。”
    玲珑似懂非懂的点头。
    “我一个人独占这么多,怪不好意思的。”玲珑内疚的说道。
    喻老太太很觉欣慰,“你向来散漫大方,祖母岂有不知道的?不过这是皇后亲赐,你若送了人,岂不是显得不珍惜皇后的心意?这可不成。”
    喻老太太宽解了玲珑好几句,玲珑才不情不愿的点了头。
    玲珑忽想起一件事,“我方才还答应婶婶……”关氏不等她说完便笑着拦住她,“玲珑有心了,婶婶承你的情。你二姐真要去镇远侯府玩,我命人替她制新的吧。”
    关氏笑的很勉强。
    喻老太太叫过喻温惠,“惠儿,你回去吧,在苏家勤勤谨谨的,莫要再出岔子。你爹说……”当着这么多的人面,她到底也不忍下喻温惠的面子,命她靠近,用极细小的声音说道:“你爹说了,你若再敢出差错,他管不了你这出嫁的女儿,却可以往后都不许你再回娘家。”
    喻温惠大惊失色。
    真要是老太爷不让她回娘家了,她在苏家还怎么立足?别说苏家二老、妯娌们等人会轻看她,就连一向和她恩爱的苏又庭也未必不会换了脸色。
    没有娘家的女人大概就是浮萍了,谁会看在眼里?
    “娘,我以后乖乖的,您替我向爹求求情。”喻温惠低声央求。
    喻老太太自然不忍拒绝,“娘一准儿帮你。惠儿,你自己也要小心谨慎,不许胡作妄为,记住了么?”
    喻温惠连连点头。
    喻老太太命她带了两筐新鲜果子回去,“你爹说,这是可以的。”喻温惠被那句不许她回娘家吓破了胆,不管听着什么都诚惶诚恐的答应,“是,是,我记住了。”
    ☆、99|不理你
    喻老太太看在眼里,心生怜惜。
    喻温惠没敢多逗留,很快就走了。
    喻温惠走后,喻老太太精神不大好,“人老了,不耐久坐,我歪一会儿。”玲珑便拉了拉乔氏,母女二人告辞出来。
    乔氏很不理解今天发生的事,“奇怪,你祖父向来不理会内宅这些事的,怎地突然开口发了话?”
    玲珑吐舌,“我好像问过爹,皇后和永宁送我的东西我再送别人是不是合适。大概爹也不懂,就问祖父了,祖父才会特地过来的。”
    乔氏嗔怪,“傻孩子,你爹是什么样的人才,怎会连这个也不懂?”
    玲珑嘻嘻笑着附合,“就是就是,我爹多有学问呀,他哪会连这个也不知道?对不住,我失言了,失言了。”
    说着话,母女两个回到乔氏房里,玲珑小声央求,“娘,礼尚往来,我也想送皇后和永宁礼物,您替我想想,什么东西新颖别致,不丢我的面子。”乔氏很赞成,“人家投之以桃,咱们当然要报以李。珑儿快来,娘嫁妆里有好些样宝贝呢,任你挑。”
    乔氏的古董玩器是放在厢房、耳房有专人保管的,有些她喜欢的就在卧室放着,随时把玩。
    “女儿,你看这个玛瑙杯好看么?”乔氏拿出一个玛瑙杯,问玲珑。
    玲珑一眼看过去,便有惊艳之感,羡慕的赞美,“好漂亮!”
    这玛瑙杯杯子呈弯角形,镶金兽首,看上去仿佛一尊伏卧的兽头,造型生动优美,浑然天成。酒杯质地尤其好,是非常稀有的缠丝玛瑙,纹理细腻,颜色则是酱红地夹橙黄、乳白色,层次分明,浓淡相宜,晶莹剔透,通体呈玻璃光泽,熠熠生辉。
    “娘还有好东西呢。”乔氏笑吟吟,又拿出个楠木盒子,取出一个瓷盘,“珑儿你来看,这瓷盘和寻常的有何不同?”
    玲珑探过小脑袋,“颜色漂亮,像冰,又像玉,赏心悦目……”她捧起来映着阳光仔细看,见盘底有水,奇怪道:“咦,盘子里怎么有水?”
    明明是在盒子里珍藏的,怎么盘子里会有水呢。
    乔氏抿嘴笑,“你再看看。”
    玲珑睁大眼睛又看,盘底还是有水。
    乔氏更乐,“珑儿,你伸手摸摸。”
    玲珑很听话,但伸手到盘底摸了摸,“奇怪了,看着有水,摸着却没有呀。”她放下瓷盘,殷勤要求,“这是打哪来的宝贝,怎么个说法,快告诉我!”
    乔氏笑,“乖女儿,这便是秘色瓷了。它颜色青中泛着湖绿,是越窑中的精品,放在阳光下看盘中会无中生有,好似盛有清水,清彻明亮,给人‘巧剜明月染春水’”之感。”
    “真不错。”玲珑又看了看这瓷盘,对烧制这瓷器的人极为佩服。
    还有一个瓷碗,也是瓷中极品,碗底是深蓝色,仿佛夜空,中间点缀着无数繁星。看到这碗,就好像在深夜仰望星空,浩瀚无边,高深莫测。
    另有高足玉杯,以新疆和田玉为材料雕琢而成,玉质光洁滋润,手感细腻温润,切割工整,曲线优美。
    “喝西域葡萄酒,可以用这个。”乔氏把玩着玉杯,微笑说道。
    玲珑又一次觉得不对劲,试探的问道:“娘,这都是您的嫁妆?外祖父可真阔气呀。”
    乔家得多有钱,才给得起您这样的嫁妆。
    玲珑瞧瞧眼前这些奇珍异宝,再想想自己小小年纪便拥有三千亩地,而那三千亩地只是乔氏陪嫁地产的一部分,更觉乔家富的不可思议。
    乔氏漫不经心的笑,“你外祖父年轻时走南闯北,大概确实进项颇丰。不过,娘这些嫁妆,有许多是萱姨的私房。”
    这是玲珑第二次听到萱姨的名字。
    玲珑睁大了眼睛。
    乔氏以为她是不敢相信,嫣然一笑,“萱姨跟你这么大的时候,天下大乱,正打仗呢!她机缘巧合之下不知救了什么贵人,那人给她的酬谢很丰厚,萱姨无儿无女的,悉数送了给我。”见玲珑眼睛睁得更大,乔氏有些纳闷,“珑儿,我是萱姨养大的呀。”
    什么情况?玲珑眨眨大眼睛,脑子里一片混乱。
    “那,萱姨现在在哪里?”玲珑小心翼翼的问道。
    乔氏白玉般的面庞笼上一层阴郁之色,忿忿道:“后来她娘家忽然有人来接她,她都没有和我告别,就跟着回娘家了!都没有和我告别……”
    口中抱怨着,眼圈红了,看样子非常委屈。
    玲珑安抚的抱着她的胳膊摇了摇,“娘,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呀?”
    乔氏眼圈更红,“我正怀着你的时候呀!珑儿,我怀你大哥二哥的时候她三天两头来看我,等我怀上你,她……她不见了……”委屈的像个孩子,声音哽咽了。
    她天生柔弱,委屈起来更是楚楚可怜,玲珑赶忙哄她,“娘,她从小把您养大,最疼的肯定是您,她一定是有苦衷的,您别怪她了,好不好?”乔氏幽幽叹气,“你爹也是这么说的。乖女儿,她这些年人不露面,也不肯捎信回来,我是有些怨她的,却又很想她……”
    “她肯定也很想您,不过,她大概有急事吧,暂时回不来。”玲珑搜肠刮肚,一通胡扯。
    “她再不回来,我就不理她了。”乔氏小声嘀咕。
    玲珑跟哄孩子似的,“好,她再不回来,咱们便不理她。”
    乔氏打起精神,“女儿,方才那几件送皇后吧,再挑些好玩别致的,送给永宁公主。你来看看这个。”拿出一个青铜鸮卣,“这个,我总觉得小孩子会喜欢。”
    鸮(xiāo)就是猫头鹰,卣(you)是一种酒器,这青铜鸮卣椭圆形,大腹、四足、带盖,整体看上去就是一鸮鸟形状,圜眼勾喙,栩栩如生。
    “愤怒的小鸟啊。”玲珑见了这鸮卣,不禁笑了。
    还有一个兔形觥,样子也很呆萌。
    另有一对瓷器的卧羊,两只羊面对面趴着,一只好像在讽刺、训斥,另一只呆呆的听着,很驯顺的样子。两只都很可爱。
    玲珑很满意,“好呀,这些小姑娘会喜欢的,送给永宁。”
    把给皇后和永宁公主的回礼一一打点好,送给皇后的是镶金兽首玛瑙杯、高足玉杯、秘色瓷盘、星空茶碗,送给永宁公主的则是青铜鸮卣、兔形觥、卧羊,还有玲珑新制的吊带裙、套头衫等,林林总总的一大堆反正她俩年纪差不多,个头也差不多,玲珑能穿,永宁就能穿。看着眼前这些东西,玲珑心中生出富足之感,生出优越之感,“王小三,你家是很阔气,我家也不差呢。你看看,我娘很富有,好东西一堆一堆的!”
    玲珑恨不得立即坐下来写封给向王小三好好炫耀一番,可是想到喻大爷的要求,沮丧的垂下头。
    乔家巷、鹤庆侯府知道消息之后,分别遣了乔致贤、宋长青、宋长春等人过来探问。
    喻大爷亲自接待的他们。
    乔致贤道:“小姑父,我爹知道有内侍到来,不知是什么事,正在忐忑不安。”宋长青却道:“姨父,我娘说天家使者到来定是好事登门,让我来道喜的。”宋长春心乱如麻,“姨父,真的是喜事么?”
    喻大爷温和告诉他们,“家父宽和,家母慈爱,陛下褒奖,并有赏赐。”
    只说皇帝褒奖喻家二老,别的并没提。
    乔致贤和宋长春听了之后都觉放心,“原来如此。”宋长青挑了挑眉,有惊讶之色。
    得了皇帝的褒奖是好事,三人都向喻大爷道喜。乔致贤更笑道:“小姑父,这两天您怕是不得清闲了,上门拜访的人一定络绎不绝。”宋长春也笑,“地方官、本地士绅都少不了要登门,姨父您多备些茶水。”他心思动了动,自告历勇,“姨父,您向来不喜这些俗务的,明后日我正闲着,过来替您应酬这些人,如何?”
    不管哪个地方,有人得了皇帝的褒奖、赏赐都觉得是荣耀,接下来的几天喻家会不断有客人登门,有人来道喜,有人来打探消息,有人来透近乎,那是可以想见的。喻老太爷年事已高,出头露面应酬客人的大多是喻大爷、喻二爷,宋长春闲着也是闲着,便想替喻大爷分忧。
    喻大爷微笑夸奖,“二郎体贴。”
    他是名士习气,确实不喜欢敷衍应酬。
    宋长春心中喜悦,谦虚道:“姨父,这是甥儿份内之事。”
    喻大爷并没当时便答应他,温声道:“侯爷领兵在外,令尊军务又繁忙,鹤庆侯府或许也离不得你。二郎回去请示父母,若果真闲着,过来逛逛也好。”
    宋长春恭敬的答应,“是,姨父。”
    喻大爷没让他们进去见乔氏,“家里想必也等着信儿,我就不留你们了。回去替我带个好。”三人想着也是这个道理,并无异议。
    喻大爷每家送了几篓新鲜果子。
    三个人出了喻家,宋长春纳闷的问道:“表哥,大哥,姨父送的这果子篓上贴着鹅黄标签,可见也是从宫里出来的。你们说说,这皇上赏赐喻家二老,连果子都有么?未免过于关切。”
    这些果子从京城运过来,得用掉许多冰、费许多事,得快马加鞭的赶路吧?这事透着怪异。
    乔致贤笑了笑,“皇上仁爱,这也是有的,二郎不必多想。反正咱们回去之后,家里见了这些,都不必再担心什么,只有欢喜的。”
    宋长青也笑,“咱们是来探问消息的,知道姨父家没事,心里便安宁了。二郎你说是不是?”
    宋长春勉强点了点头。
    三人都是骑马来的,到十字路口便相互告别,分道扬镳,乔致贤回乔家巷,宋长青、宋长春回鹤庆侯府。
    兄弟两人回到鹤庆侯府,乔思柔正在房中坐着,听他俩把事情一说,笑了,“我想来便是好事,果然我料得不错。”宋长青和宋长春很会凑趣的拍马屁,“娘是女中豪杰,料事如神!”
    徐传捷带着两个侍女走进来,奉上茶点。
    她面如满月,脸色红润,看来日子过得很舒心。
    听说了喻家的事,她抿嘴笑,很开怀的样子。
    宋长春趁机提出要到喻家帮忙,“娘,姨父不耐俗务,我去替他应酬客人,好么?”乔思柔故意板起脸,“不好!二郎,你笨手笨脚的,恐怕不是给你姨父帮忙,是添乱吧?”
    徐传捷轻轻拉了下宋长青的衣襟,宋长青会意,和她一起走到旁边,装作在欣赏靠窗案几上的小屏风。
    “大郎,莫让弟弟到喻家去。”徐传捷小声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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