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办公室众人立即答应,纷纷散去。
    朝阳如获大赦,迅速走出办公室,还自己一个清净。
    在小会议室里将稿子背得滚瓜烂熟后反复演练数遍,朝阳疲惫地关上灯,打算出门,却被门外静静伫立的沈清河吓了一跳。
    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声音竟然是女同事说的话——她就是咱们校区的奸细啊!
    教师大赛第一部分从来都是雷打不动的演讲赛,往年也有老师为了出奇制胜,弄到对手演讲稿,在理论上直接击垮对方学术能力的。朝阳在会议室里演练许久,不知道沈清河在外听了多久。
    “你……”朝阳讷讷开口。
    沈清河同一时间开口,“我……”
    两个人盯着对方,一起沉默。
    半晌后,沈清河尴尬地转过头,“我那天教训了你半小时,怕你心里不痛快,去找你,是想鼓励你两句。”
    这突如其来的解释完全出乎朝阳意料。
    “你从我办公室出去的时候,看起来很累。”沈清河的脸红了,声音也低到不好意思,“我想让你知道,我恩怨分明,工作上从来不会故意针对谁。”
    朝阳怔住,想起自己昨天的状态,窘迫道:“那……那……那你没看见我,就知道我不在,为什么还特地走到办公桌边,招人误会。”
    “因为我想给你写张便笺纸!”沈清河既羞耻又愤怒,“我在你的文件架上留了便笺!你没看见吗?”
    “没啊……”朝阳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
    “信不信随你。”沈清河迈步要走,踟蹰稍许后,又退了回来,“你的稿件,应该是小芳删除的。”
    “啊?”朝阳傻眼。
    小芳,那是他们语文组最文静的姑娘,平时低眉顺眼从不引人注意。
    转念想想,小芳和她只隔了一个桌位,办公室里每张办公桌都有隔板,也只有小芳能神不知鬼不觉用到她的电脑,平日多留心瞄几眼,要记住朝阳的密码也是易事,事后更不会受人怀疑。
    可是,为什么呢?
    她往日待小芳不薄啊!
    像是听见朝阳内心疑惑,沈清河忽然道:“这次市区赛邀请的监赛是林雯。”
    朝阳顿时眼前一亮。
    “你还年轻,又是老板的女朋友,只要你挡在语文组一天,你的那些手下就难有出头之日,他们表面对你恭顺,背地里如何盼望你遭殃,你会不懂吗?”沈清河嫌恶道:“林雯答应小芳,只要能拖你后腿,就会把她调到言情校区做组长。”
    谁人不图前程,易逢一路提拔自己,也是为自己前程铺路,如今她朝阳坐到管理者位置,却彻底疏忽手下员工的这点心理寻求。
    职场之内,你堵了别人的路,就莫怪别人背后插刀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朝阳问道:“我以为,你至少也是讨厌我的。”
    “我确实讨厌你。”沈清河说道:“但我更讨厌这种尔虞我诈。人要清清白白活着已是难事,为什么还要亲手玷污自己。”
    这后半句说出口时,她已不再看向朝阳,神情隐忍,似有忧伤。
    朝阳似被沈清河的情绪感染,也难过起来,“……为了私心和名利。”
    沈清河深深看了朝阳一眼,不再多说,转身离去,三十多岁的坚强女人,走起路来,永远挺拔不屈。
    陆湛澄说沈清河是为了林雯留在分校区多年,或许,她的这点留守,也是为了内心清净。
    朝阳则是脚步沉重回到办公室,小芳还在位置上认真写教案,见到朝阳,腼腆微笑,轻轻唤了声组长。
    朝阳拍拍额头,想起沈清河的话,忙在文件架上翻找,果然在缝隙里捏出一张滑落的便笺纸。
    纸上写了行字,“你还太嫩,要成长就必须历练,必须吃苦,加油。”后面署名沈清河。
    朝阳忽然明白她为什么从始至终都相信沈清河,因为这个人在某些方面像极了陆湛澄,人前高冷,人后温柔,就像生长在荆棘里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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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区比赛当天,陆湛澄和朝阳一起上班,路上,陆湛澄问朝阳有没有信心,朝阳认真回答,没有信心。
    “没信心是正常的。”陆湛澄说道:“我远方培养出来的老师,哪那么容易被你一一击破。”
    朝阳哼哼笑,随即问道:“老板,假如有一天,我任性不想工作了,那可怎么办?”
    “你可以什么都不做,但有一件事是你必须执行的。”陆湛澄笃定道。
    朝阳问:“什么事?”
    “每天早上在我身边醒来。”陆湛澄笑了,笑得志得意满。
    朝阳也笑,“我是认真的。”
    “我比你更认真。”陆湛澄言之凿凿。
    朝阳哭笑不得。
    陆湛澄瞥了她一眼,笑道:“觉得累吗?”
    朝阳下意识要撒娇答是,想想自己经历的和陆湛澄一比恐怕就是九牛一毛,实在不值一提,遂住口不提。
    好端端一个年轻人,哪来那么多娇气毛病!
    奋勇前进才是真理!
    “老板!”朝阳捏着拳头左右挥挥,差点打中陆湛澄,“我一定会打败你手下所有精英老师的!哼!”
    ☆、第73章 老板大招
    第七十三章老板大招
    比赛还是一样流程,演讲,课堂教学,一对一教学,只不过增加了一位监赛,林雯。
    林雯作为全国教务总监,在演讲结束后受邀现场点评,选手分数依旧交换城市评比,但林雯的评论一并被收录在视频里,从她开口一瞬间起,朝阳便知道自己决计讨不到好。
    果然,林雯对其他选手扬长避短,对朝阳则语重心长提了许多建议,看似客观,实则是在镜头前放大朝阳的不足,间接影响旁人对她的看法。
    时间限制,朝阳甚至没有任何反驳时间。而满厅旁观者,也大有幸灾乐祸的人,她们乐于看见朝阳吃亏,就好像朝阳吃亏了,她们便能占据甜头般。
    “易逢,你是对的。”中途休息时,朝阳对易逢说道:“在我成为能和老板比肩的人物前,在公司里公开我和他的身份,对我而言,确实压力倍增。如果我过去能拿七十分,如今就必须拿一百分,哪怕九十九分,也是不够的。”
    易逢问她,“那你拿到这一百分了吗?”
    朝阳无奈,“问题是,就算我得到了一百分,我也不清楚是不是我自己拿到的。”
    大部分高管对待朝阳的态度和普通员工截然相反,能帮上老板女朋友的,他们大概会趋之若鹜。
    易逢听后吃惊不小,“朝阳,这不过是个小问题,你不能被困在这种思维里,你应该坚信你能拿到一百分,你到手的一百分也完完全全属于你。”
    朝阳敲敲脑袋,无奈,“你这叫自欺欺人。”
    易逢直接道:“那又如何?事实是你一定能拿百分。”
    朝阳怔住,竟无言以对。
    结束教学比赛后,老师们上交教案后各自离开,朝阳走进卫生间,恰恰遇见正在补妆的林雯。
    林雯从镜子里看见朝阳,立即微笑,“朝阳,年会一别,好久不见。”
    她的笑容完美无瑕,倒好像她们之间确实有过短暂的真挚情谊。
    朝阳不想勉强自己笑,“林总监,你什么时候实现自己诺言,帮小芳调职升迁?”
    林雯眼波流转,已迅速隐去惊讶,“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好吧。”朝阳实在不愿和一个如此装腔作势的人继续交谈,转身要走。
    “朝阳!”林雯却唤住她,“年会那天晚上,陆湛澄在阳台上和我说的那些话,其实都是为了说给你听吧?”
    朝阳停住脚步,没有回头。
    林雯自嘲而笑,“我就是看不惯你,比我漂亮,比我年轻,比我招陆湛澄喜欢,你就像天之骄女,别人渴望了一生的东西,你却信手拈来,你这个样子,怎能叫我不生气。”
    “天之骄女?”朝阳终于回头,“我看你是有眼无珠。”
    “什么?”林雯发怒,皮包里手机却响了。
    朝阳站在外侧,已经瞧见沈清河正朝这边走来,手机贴在耳上,满眼心切。
    “你明明可以活得光明正大,却偏偏要偷要抢,即使如此,也有人依旧愿意守着你。年月短暂,何不珍惜?”朝阳说完,大步走出卫生间,和满脸尴尬的沈清河擦肩而过时,低声笑了,“她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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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赛结束后,朝阳上楼找陆湛澄,王歆见到她时神秘一笑,“今天比赛,你一定没时间看新闻。”
    朝阳马上就要掏手机看新闻,却被王歆推着肩膀往陆湛澄办公室里送,“快进去吧,老板等你很久了。”
    朝阳稀里糊涂进了办公室,陆湛澄正坐在办公桌后,桌上材料若干,对面电视里人声鼎沸,他却好整以暇,见到朝阳,立即招手让她过来。
    朝阳还想像往常一样和陆湛澄挤一张椅子,却被陆湛澄捞过后直接摁在腿上。
    “电脑用吗?”朝阳问道:“不用的话,我看看新闻。”
    “你想看什么新闻?”陆湛澄问。
    “不知道,王歆暗示我看新闻。”朝阳已经握了鼠标开始划动,却在看清网页上播报的新闻标题后,惊讶地停下动作,“这个是……”
    “昨天晚上,香港元家公益基金组织的慈善拍卖会现场,有个金发少年用五百五十万拍下元太太五十岁时她丈夫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一条手工复古珍珠裙。”陆湛澄笑道:“这件事之所以成为今日头条,不仅因为成交价惊人,还因为业内都知道,元太太最喜欢的就是这条裙子,她儿子元至为表爱心和孝心,本来笃定要拍回这条裙子送还母亲,成就佳话,结果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小子给抢了。”
    他说话的间隙,朝阳已经迅速浏览了娱乐新闻底下的留言,等看清来龙去脉,立即发现其中重点,“五百五十万而已,元至当真想拍,还怕抢不过一个艾伦?”
    “自然是因为元太太已经认出这个艾伦是何方神圣。”陆湛澄笑道:“更何况,以艾伦当时的嚣张气焰,元至如果当真硬抢,花五百万买回妈妈的漂亮裙子是富人的美谈,但是花一千万叫板外人买回一条旧裙子,那就是不聪明的炫富和过度作秀了,现场媒体众多,元家在娱乐圈经营多年,怎么会把握不住分寸。”
    “艾伦怎么会跑去慈善会拍卖裙子?”朝阳问道:“用五百万买下朝云月最喜欢的裙子,他想干什么?”
    “他就算不去,我的人也会引诱他去。”陆湛澄一一答道:“那裙子布料不错,洗完手后拿来擦手,再合适不过。”
    朝阳惊诧地扭过头,“你的手是金子做的吗?”
    “不是我说的。”陆湛澄笑道:“媒体朋友和你一样好奇,结果艾伦就是这么答的。”
    “什么?”朝阳震惊。
    这可是在香港,在元家主办的慈善会现场,元家多少人看着听着,艾伦也敢这样口出狂言?
    朝阳已经可以想象朝云月的表情了。
    “年轻人就是经不起挑拨。”陆湛澄对艾伦倒是相当满意,“这半个多月,我不过是让他产生错觉,以为自己在国内可以横行无阻,接着让人侧面告诉他当年他妈妈曲休是如何被朝家人欺负,朝云月又是如何展开限曲令,十年不许她回国。这孩子便主动要求参加慈善会,要给‘不堪一击’的朝家人一点颜色看看。”
    朝阳已经明白三分,却还有七分不明就里,“这就是你所谓的王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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