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第二个场景体现的是花蛇性格中的另一面。她为她的情敌断后，即便身受重伤、命在旦夕也决不后退。这是花蛇这个角色在全剧中最具闪光的一个场景。
之前几位候选人，包括小花旦杨菲菲在这个场景上下的功夫都最重。尤其是杨菲菲，充分表现出了花蛇的倔强和忠诚，完美还原了编剧在台本中勾勒出的每一个细节。
他们本以为之后的候选人大概不会有超越杨菲菲表现的人出现了，但楚楚第一题的演绎让郑玉龙和编剧同时亮起了眼睛，挺直了腰。
“第二题。”编剧和旁边的人小声商量了几句，温和地冲楚楚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楚楚最大的优势，在于她比其他候选人有更丰富的经历，同时对《遇蛇》的风格和背景故事的了解也更深入。此时听到编剧的话，楚楚闭了闭眼睛。
等她再次睁开眼，几位评委就发现她的眼神已经变了。
与刚刚那个恨怒到近乎疯狂的眼神相比，此时她的眼睛里燃烧着的是火光和不屈。只需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是一个绝对不会屈服后退的女人。
她的嘴唇发白，额上冷汗也涔涔而下，虚弱得显而易见，但她的背脊却依旧挺直，如同一杆枪，屹立不倒——就坚强倔强这一点来说，杨菲菲和楚楚表现得都不错。
编剧心里暗暗点头，正想转头和郑玉龙说话，就发现自己这个老朋友双眼紧紧盯着还在说台词的楚楚：“怎么了？”
“你看她的眼睛……”郑玉龙沉吟了一下，似乎是在思索，很快唇边就浮起了笑意。
编剧闻言，抬眼望去，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同——不，乔楚的眼睛里除了坚定和倔强之外还有其他东西，在愤怒的火焰背后隐隐闪烁。
编剧沉吟片刻……突然领悟……那是不甘心和极复杂的恨意。
花蛇为了自己的妖族，绝不会容许身为妖族之女的小玉龙落到人类和尚的手里，为了这个，她可以一死。但与此同时，她又是一个女人。
为了情敌而死，即使知道这是她该做，也是她必须做的事情，但该有的不甘心和恼恨也绝不会因此减少。她还是恨小玉龙，但不妨碍她做她该做的事情。
花蛇确实是一个极简单又极复杂的人物。
乔楚所展现的这个花蛇，比之他们原先设定的那个人更丰富，也更难以演绎。
想到此处，编剧和郑玉龙对视一眼，心照不宣。这个新晋人气蹿升极快的少女，的确是个可塑之材，如果有她的加入，《遇蛇》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火花。
两人虽然心中都是一动，但是多年的默契让两人都保持着面上的沉稳淡然，并不动神色。直到楚楚所饰演的花蛇带着不甘闭上眼睛晕过去，编剧材开口：“我们这里还有第三题……在本剧的后期，蛇王曾经因为小玉龙的拒绝而自暴自弃，这个时候花蛇长久的压抑终于爆发，在和蛇王激烈的冲突之中，献身于他……你可以准备十分钟。”
除了郑玉龙之外的几位评委都被编剧这天外一笔给弄得微愣……刚刚已经面试过的几位候选人可都没有什么加试的临时试题。看来编剧对于这个乔楚的印象不错，心里大概是已经偏向她了。
不过小姑娘的演技在这一辈的小花旦当中，的确也称得上一句灵气逼人。
楚楚也没想到编剧会突然加题，但这个问题对于楚楚来说倒也不是难事。
不过五分钟，楚楚就向几位评委点了点头，要求开始。
她将些许生之力附在手足上，好让自己一会的动作更加有力度……她先是愣愣地看着虚空中那个并不存在的蛇王，然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几秒过后，翻涌的怒气让她无法自抑地冲上前去，拉着这个男人，似乎想把他摇醒。肢体的冲突最后变成纠缠，最后花蛇仰躺在地上，对着最爱的那个男人献上了自己的唇，眼角的泪水缓缓滴落。
编剧边看，边在面前的小本子上写写画画，心中有些惊喜——表现力和爆发力都很好，的确很适合花如影这个角色。
“好。今天的面试先到这里，等结果出来，老马会和你的经纪人联系的。”郑玉龙难得笑了笑，对楚楚说道。
楚楚拍了拍自己在地上翻滚过程中沾上的灰尘，有些诧异郑玉龙的好态度。但此时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向评委们道谢之后，便推门而出，把面试的空间让给了后面的候选演员。
☆、第82章 圈圈82
等待的日子总是难熬的，值得庆幸的是今时今日的楚楚，并不单单只有郑玉龙这一样工作——即使就前世的经历来看，这的确是非常值得人看重的一样工作。
“h市的首唱会效果非常好。”阮绵绵一如既往地严肃威严，但只要是熟悉的人都可以看出她眼角的微微眯起，这充分表现了她此时的好心情：“我和方总特地给你订了个蛋糕，姑且当做是奖励，等你的巡唱会顺利落幕，方总还准备给你开个庆功会……”
楚楚闻弦音知雅意，知道这是公司对她成绩的肯定，也暗示了接下来对自己的投资力度会增大，连忙笑着点头：“谢谢阮姐和方总。我会努力的。”
她口拙，小刘的口却不笨，如今她也算是楚楚的专属助理，一荣俱荣，就算是为了过年的红包，也得多替楚楚琢磨点：“多亏了阮姐和方总，小乔前两天还在说阮姐为了帮她定下这个首唱的会场，不知道废了多少工夫，这次首唱成功真该好好谢谢您和方总……她昨天特地做了杏仁酥，就是想带给您的。”
楚楚默默地看了小刘一样，抬头又对上阮绵绵有些诧异的目光，顿时脸上一热。
“你倒是有心。”阮绵绵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还真不稀罕一个小艺人给的好处，但一个知道感恩的人，总是会让人心情愉悦起来，尤其这个人感恩的对象还是自己。
楚楚感觉到小刘在桌子底下踢了自己一脚，只得压下了些许的不自在，点了点头：“阮姐对我的帮助，我不会忘记的……我也没什么好报答您的。自己做的杏仁酥，您尝一尝……喜欢的话，我下次再给您带。”
她边说，边把手边的保鲜盒向阮绵绵的方向推了推——说起来，这还是华果果那小丫头昨天叨咕了半天才磨得她动手的成果，当时小刘特地嘱托她今天带来，她还以为是因为这姑娘嘴馋，没想到居然还有拍上司马屁这种用处。
用几片杏仁酥来拍马屁……楚楚活了大半辈子，脸皮却还是薄得很，只觉得一股燥意顺着耳朵根一路烧了下去。
阮绵绵接过保鲜盒，态度自然，既没有因为这礼物价值低微而不满，也没有被人奉承的得意，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心领了，如果你这次个唱能出成绩，就算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对了，雷氏企业出品的《十年江湖》准备挑代言人，他们公司的王总和我打过电话，属意你和果果，选拔会定在下周。”
十年江湖是雷氏集团出品，根据史上最经典同名武侠小说改编的大型角色扮演类网络游戏。作为近十年来网游界长盛不衰的经典，它的百万同时在线人数至今还没有其他游戏可以突破。
免费公平的运营环境，精美的游戏场景，丰富的游戏方式，还有原作庞大的粉丝群体，都让这个游戏成为经典之中的经典——尤其是对年轻一辈来说，代言十年江湖绝对是一个刷脸刷好感度的捷径。
楚楚依稀记得当初华果果小朋友一直念念叨叨让自己陪她去玩的游戏，好像就是这款十年江湖。而上辈子，华果果也确实是成为了游戏的代言人，还一做就是三年，赢得了宅男女神，游戏精灵的美誉。
如果这是华果果的机遇，楚楚并不想抢。
但这话也没必要当着阮绵绵和小刘的面提，所以楚楚只点了点头，权且当做应了下来。左右自己接下来的行程满到几乎要飞起来，就算代言的甄选会没有空去，也不是不可能的。
《如烟》已经杀青了一段时间，后期制作和院线排挡也早就落实谈妥，包括夏天和孟南归在内的主创人员早就天南地北飞了小半个c国开始宣传……楚楚这个女三号在几轮片花之后，居然也引来了观众们的不小期待。
今天晚上在h市的《娱乐大斗阵》就邀请了包括周导、夏天、楚楚和孟南归在内的全部主创，也算是对电影即将上映前的最后一轮宣传冲刺——楚楚之前准备首唱会，已经缺席了太多次宣传，这次再不去，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h市是完美的大本营，节目录制的摄影棚也正好就在宏业大厦内。
楚楚到摄影棚的时候，剧组的其他人都还没到，倒是两个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映入了楚楚的眼帘。
“小乔！”眉目清秀的青年看向人的目光总是如同春水一般，让人不自觉地就会觉得心底发软：“好巧。”
楚楚对李文的印象，本来不差，若不是对方身边跟着的纤细倩影，也许她还能和他聊上两句。
但只要看到那道略有些青稚的身影，感受到对方自以为掩藏得很好，但在楚楚经过虚弥境强化、敏感得异于常人的五感下无限放大的妒忌和恶意，楚楚就没有心情再与对方寒暄。
楚楚冲李文点了点头，目光冰凉地在他身旁的少女脸上一扫而过，客套而疏远：“不好意思……我要先对一下台本，先告辞。”
李文面色微黯，感觉到了楚楚对自己的冷淡，识趣地笑了笑，让开了通道。
楚楚走了五十多米，灵敏的听觉让她清楚地听到那道曾经十分熟悉的声音带着些微娇嗔：“她好没礼貌哦……我还以为她是好人呢。哼，李大哥，她对你这么没礼貌，我以后都不喜欢她了。”
“纤纤，别说孩子话。”李文的口气比之当初飞机上遇到的时候更多了几分宠溺和柔软，显然这段日子的相处，让这个年轻人对楚纤更加另眼相待了：“小乔平时人还是很好的，估计是今天比较忙……你不是想要看娱乐圈怎么录节目么？待会我带你去剪辑室……”
☆、第83章
虽然谭亮的刀工吓人，但最后的成品却只能算是勉强合格。
大男孩面对主持人的调侃，十分坦然豁达：“我们家以前就是开小饭馆的，我从小帮着我妈切菜……刀工还是可以的，但真正上了灶台就不行啦，没法子就只好当模特啦。”
楚楚配合地抹了把额头：“刚刚差点被你吓死了……还以为我们剧组里藏了个食神，就被我给撞上了……”
“小乔平时看起来乖，这种时候就体现了她的阴险。”谭亮哼哼两声，冲着镜头小声吐槽：“明明自己厨艺好，非要在这种时候夸我……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回夸，她以为我听不出来么？”
两人难得的耍宝引得主持人和电视机前的观众们会心一笑。
楚楚离开厨具与孟南归擦身而过的时候，就看到孟南归举在身前的大拇指，不由一笑，等到看到孟南归有条不紊的动作的时候，这笑容就更大了。
能不被节目组折磨，真是太好了！
等到周导挺着日益壮观的啤酒肚在指压板上跳绳，又喝完了一杯颜色十分诡异的惩罚果汁之后，节目组终于大发慈悲让剧组众人到后台补妆，然后坐回嘉宾席，继续接下来的访谈部分。
夏天逃过惩罚，此时心情愉悦，趁着换衣服的时候，还不忘和楚楚吐槽：“节目组精着呢……这前面一轮把咱的男神女神的皮全给扒光了，接下来再用那些又狠又毒的问题招呼咱的时候，估计我们和粉丝都会觉得他们手下留情、十分温柔了。”
楚楚一边仰着头让小刘替自己补粉，一边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做综艺的都是狠人啊。
对《娱乐大斗阵》的制片人和总导演王玖，楚楚突然升起了由衷的敬畏感——说起来那人好像还兼任着单玉秋的经纪人。楚楚对自己的小姐妹真是又替她欣慰，又替她纠结。经纪人厉害自然对明星的前途有利，可手腕这么厉害的经纪人，艺人的压力也必定是很大啊。
因为化妆间里这短暂的心理准备，真正面对主持人一个接一个、如同连珠炮一般的快速追问的时候，楚楚反而有了种“啊果然如此”、“其实也还可以接受嘛”的诡异欣慰感。
绷紧了神经度过了整整四个小时的节目录制时间，饶是楚楚这样经过了虚弥境改造的非人类，也隐隐觉得背后微湿，额角发胀。
回到家里，指针已经是跳到了九点。
小吃货华果果今天被她那个气场强大的大哥召唤回家，平日里因为她咋呼而显得热闹拥挤的小公寓因为少了一个人而格外空旷起来。楚楚摸了摸自己平平的肚子，认命地放下包准备去做饭——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这些日子以来日日送夜宵的熊北。
但很快，楚楚就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了装得半满的冰箱了——不管怎么说，既然不准备重新开始一段新感情，就不要左摇右摆、误人误己。熊北若是能放弃，那，自然是最好的。
楚楚咬着唇，挑出了几道食材，打算把今天节目上做的几道家常菜准备一份来填饱自己。
当油锅滋滋作响，一缕热汽蒸腾而起的时候，门铃也响了起来。
楚楚下菜的手一顿，第一反应就是刚刚想起的熊北，一时之间竟有些窘迫。
不过这份不自在只是一时的，很快在灵力的舒缓下，她有些绷紧的肌肉就舒缓了下来。先把煤气关上，拿干布擦了擦手，楚楚这才转身到门后，透过猫眼望向门外。
这一望，又是一愣。
竟然不是熊北。
或者说，不只是熊北。
楚楚眉头微蹙，思索片刻，还是开了门。
孟南归英挺的眉眼在走道白炽灯的照映下愈发分明，给他增添了几分难言的魅力，哪怕此时这个英俊的男人身上的恼意清晰到楚楚根本不需要运用能力就能清楚感知。
孟南归再次抬起、准备敲门的手因为楚楚突然打开的门而顿在了半空，对上楚楚困惑的眼神，他总算还是有风度地回了一笑，并解释道：“这家伙不知道被谁灌醉了，丢在了家门口，我刚刚回到家，才发现……咳咳。”
接下来的话颇有些难以启齿，孟南归用手肘狠狠捅了那不争气地缩在他身后扮小媳妇的雄伟身影一下，语气里带了两分咬牙切齿：“他一个劲地哭着要来给你送夜宵……我看他这样出门……送一下他。”
就算孟南归觉得自己在演艺圈里头磨砺出来的脸皮厚过城墙，也觉得有这样的弟弟实在是面上无光，最后这句解释硬是被他说得又快又低，含混不清到几乎要被吞回去——要不是楚楚的能力实在逆天，怕是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等楚楚反应过来孟南归所说，看向那明明十分高大，却始终缩着脑袋把自己往孟南归身后埋的熊北的目光也添上了几分哭笑不得。
而熊北的身子似乎也因为这目光，更往下缩了一点。
在旁边两道有些好笑、有些无奈的古怪目光中，耳朵绯红、眼神略有些迟滞的某熊男终于抬起了攥在右手的保温盒，吭吭哧哧地开了口：“我在聚会前打……嗝……包的，干净……热的……”
尽管他现在的状态明显有些懵逼，但该表达的心情还是被楚楚和孟南归很容易就接收到了。
这个男人表现得太好懂，太简单，哪怕是醉到如此地步，他对楚楚的感情还是清晰得一眼可明。这种直白到近乎笨拙的讨好，让早已经对楚楚心中一时之间滋味难辨——她实在是被辜负得太多、太彻底，以至于稍有人对她露出一丝善意就能让她心存感激，可她也实在是被辜负得太多、太彻底，以至于哪怕熊北的感情如此清楚诚恳，她也不想再把自己千疮百孔、疲惫不堪的心轻易交到别人手中……
她迟疑了片刻，终究没有接熊北手中的保温盒，哪怕这个喝醉的大个子此时眼睛湿漉漉得如同一只被欺负的小奶狗。她狠狠一咬牙，硬下了心肠转头看向盯着自己的孟南归，语气有些艰涩：“很晚了，大家都忙了一天，早些回去休息吧。我就……不请你们进去坐了。”
孟南归方才一直紧盯着楚楚看，看出了她片刻的迟疑，更看出了她此时眼底的愧疚和坚决，不由心底叹了口气。他这个弟弟，要是真认定了楚楚，以后的日子怕是还有的熬。他自然知道自己弟弟是个老实人，也知道这傻小子喜欢楚楚喜欢得不行，但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付出一定得回报，喜欢就一定能得到的道理……沈楚这姑娘看起来性子温柔绵软好说话，可该有的倔强却是半点都没少，光看她在事业上的那份拼劲，就知道这不是一个可以安心依靠男人，感动了就放下一切的小姑娘。
“臭小子，别杵在人家门口，打搅楚楚休息。”孟南归心中为自己情路多舛的弟弟叹气，下手起来依然毫不留情，抡起巴掌就把缩着肩膀半弓着身子递东西给楚楚的熊北抡了个趔趄：“回家了。”
熊北的性子憨厚，喝醉了酒，这憨厚更是多添了两份傻，被自家哥哥抡了也没恼，反而十分乖巧地把东西放在了门口的鞋架子上，听话得不可思议：“夜宵……嗝，我回家了。”
大约是醉中的熊北依然记着楚楚对自己的态度，记着不能让楚楚为难，所以他最后吭哧了一下，还是没多说什么，耷拉着脑袋就跟在自家哥哥身后进了电梯。
灵敏的五感，让楚楚隔着缓缓合上的电梯门，还能感应到熊北偷偷投来的目光，听到兄弟两小声的嘀咕。
“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孟南归的声音透着些许疲惫。今天他同样是忙了一天，回家还要送这因为感情智商为零的弟弟来找虐，真是身累心更累：“给我站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