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节

    “安相他可还是准备如先前那般,接我和珊珊去宫中陪着筠筠?”王妃优雅地问道。
    “夫人说得对,我家大人他正是这个意思。”
    “嗯,好。”王妃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认可,然而过了一会却又皱了眉,似乎欲言又止。
    “夫人,您怎么了?可是想到哪里还有什么不妥?”
    王妃虚虚摆了摆手,“倒也没。可我这心里……似乎总有些不安似的,慌得紧,莫非要发生什么……”
    段珊珊在一旁大呼小叫,“夫人您别乱说!不吉利!照我看啊,您定是这几天熬夜给皇上绣帕子累着身体了,所以才会精神不济心慌乏力的。”
    “郡主说的有道理。”梁闻元也跟着附和,“夫人您一定要注意休息,多多留心自己的身体,不如尽快找个大夫来看看,开几副方子安神养元,陛下也能放心些。”
    “好,我知道了。”
    “闻元这便告辞了。”
    回相符的马车轮刚辚辚转起,梁闻元的心里却也开始有些异样。
    这种紧张慌乱的感觉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在王府的时候被王妃给传染了?梁闻元诡异地想着,拉开车窗上的布帘想透透气。
    路边停着一辆马车,装饰低调华美,梁闻元觉得有几分眼熟,但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想了片刻仍是无果,便摇摇头不去管它了。就这么一个分神,心中那点不安的感觉竟消失了。
    果然还是心理作用,梁闻元安下心来。
    “王爷,”方才那马车内,韩易正与段清晏说着什么,“之前停在二王爷府门口的马车已确定是相府的,属下方才亲眼瞧见梁闻元进了那车厢。”
    “好,如此便好。”段清晏一双桃花眼甚是清明,白玉般的手指在车壁上无意识地打着圈。
    “那您看……”韩易轻声问,“我们还要不要去安相府上?”
    段清晏拿眼白看了他一眼,“还去个鬼啊?梁闻元没事到二哥府上做什么?这事大有可查。此事摆在眼前,你倒还是对安正则惦记得紧,不如就去相府上当差得了。”
    “不不不!没有的事。”韩易连忙申辩,“属下绝无此心,韩易心中只惦记王爷您一个人!”
    段清晏满意了,拿脚尖踢了他小腿一下,碰得韩易胫骨生疼,“本王看你也没这个胆子。”
    “是是是,王爷说的都对。”
    韩易一面附和一面腹诽,真不知王爷今日又是哪根筋搭错,这好端端的又冲自己发什么脾气。
    果然人家说“伴君如伴虎”,说的真对。
    王爷这大业还未成呢就已经喜怒无常了,等他黄袍加身之后,自己一定要先要一大笔赏,然后就离开明安办些田产商铺,娶几房娇妻美妾,生一堆男娃女娃,将韩氏家族发展得香火兴旺!
    “你傻乐什么呢?”段清晏忍不住出声嫌弃他。
    “啊?没、没……”韩易连忙低下头,停止自己无边无际的美梦。
    。*。*。
    从二王爷府一路回到相府,梁闻元心里的那种不安感都没有再度出现过,他放了心,又嘀咕着要不要将王妃和自己的异状告诉安正则。
    说吧,似乎又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说了还劳烦安相多费心。
    不说吧,又感觉有点不妥,不知还能不能算得上是“知无不言”。
    安正则见他心神不宁,便出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啊?”梁闻元正走神着,被安正则这么一问给吓了一跳。
    “见你似乎在纠结着什么,随口问问。今日去二王爷府的这一趟,是不是有什么不寻常的发现?”
    “我……啊!”梁闻元突然站起身来,“我想起来了!”
    安正则蹙眉,“想起什么来了?”
    “我和王妃说完话出来的时候,在王府的门口,我看见了一辆马车。那马车就停在路边,车厢装饰还挺好看,我瞅着怪眼熟的,可就是想不起来曾经在哪里见到过。”
    “哦?那这么说,你刚刚是想起来了?”
    “……没有。”梁闻元瘪了下嘴,“只是想起来有马车这档子事了。”
    安正则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面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马车装饰精美,那车内坐得多半不会是寻常百姓。明安的官员贵族太多,极有可能车内便是朝堂上的某一位。倘若不幸让人瞧见你从二王爷府出来,指不定会生了疑惑,这便有些麻烦……”
    梁闻元跟着紧张,“安相,不至于吧……那、那个,也有可能那马车只是停在那里,车上压根就没有人。也有可能,那车上的人根本就没有往外面看。即便是那车里的人往外看了,我不过就是从王府出来上了马车这点距离,也很难被人看到……”
    见安正则仍然拧着眉不说话,他忐忑着又继续找理由宽慰自己,“再者说了,闻元生了一张大众脸,又比不得相爷您这么英俊潇洒貌比潘安龙章凤姿绝世无俦……就算被人瞧见,估计也想不起来我是哪个,也就更不会怀疑什么事了。”
    “但愿吧。”安正则淡淡抛给他三个字。
    “安相,我……”梁闻元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把话说了出来,“今日在王府的时候,王妃曾说自己心慌,总有种不安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珊珊郡主说王妃定是熬夜伤神累坏了身体导致心慌乏力,闻元本来也是这么认为的。可出了府门之后,我心中却也隐隐不安了起来……这事本不足挂齿,不过刚刚既然说到那马车的事情,我便想着还是一并告诉您为好。”
    “你做得对。”安正则点头算是肯定了他,“下次若再遇到这种‘不足挂齿的小事’,也要一字不落地说给我听。”
    “闻元明白。”
    “你去账房再将上个月京兆府的开销用度核查一遍,顺便再回忆回忆那马车究竟是谁府上的。”
    “是,闻元这便去。”
    他出了书房之后,安正则方才抚了下心口,眉间不由地呈现出忧色。
    怎么回事,自己一向是不信那些乱离怪神之说的,可今日为何如此蹊跷,他心中也有些许不祥之感。
    那马车……但愿不会坏事。
    安正则定定神坐回书案前,移开案面上铺开的几本书,露出一张雪景图出来。
    这张画布局精巧,落笔也甚是精湛,漫天雪花飘散如絮,红梅与炮竹相映成趣,树下有二三孩童正仰着笑脸观看炮竹,他们的父母站在一旁,满面慈祥。
    这绘的是新春瑞雪,百姓家庭和乐的景象。题材来自于南诏时期一位著名画家的经典之作,原画被保存在大华的皇宫中,大理国内只有些许文人临摹之作。
    段蕴看见仿品之时便十分喜爱这画,说是尤其喜爱这画上的雪花。
    大理是个南部之国,终年温暖,却是从不降雪的。段蕴从未见过雪景,钟爱这雪景图倒也是正常。
    不过她真正所爱的,该是这画上其乐融融的亲情吧。
    她还是个孩子,怎会不想念父亲,不惦记母亲?
    安正则看着自己精心绘制一个多月方成的大作,图上父母笑容如暖阳。安正则内心起了些不快,又将二王爷谴责了一番。
    他是这么打算,等八月廿六那一天,这幅画便会送给段蕴,就当是给她的生辰礼物。
    段蕴既是喜爱这幅雪景图,想来多半会将其挂在寝殿内。安正则事先已经观察好了,清和殿西边那面墙上正好空空如也,最适合再挂一画作以为装饰。
    若挂在那面墙上,段蕴每日一起床便能不经意间瞥见。见画如见人,那她想起自己的可能性也就更大了些。
    安正则十分欣赏自己的睿智,一点也没觉得自己这种行为很是幼稚。
    ☆、第84章 买豆花,吃炊饼
    “王爷……王爷?”
    “鬼叫什么啊?”段清晏皱了眉,桃花眼责怪地瞥了韩易一眼,满是不耐烦,“本王在这坐着不过一盏茶时间,怎么,你又有事要报了?”
    “不是……”韩易觉得分外委屈,什么一盏茶,明明段清晏盯着香炉维持同一个姿势已经超过一炷香的时间了。自己出个声唤一下是为了看他是否灵魂已出窍,这般忠心又体贴还被人家王爷嫌弃话多,想想也真是不容易。
    他本想解释,可一寻思这又何必呢?便闭了口不提,转而问道,“王爷您方才想什么呢?那么出神,眼珠子都不带动一下的。”
    段清晏随手把桌上一本卷宗扔到他身上,“那你盯着本王看也是盯得够尽心的,转没转眼珠你都知道。”
    “属下就是那么打个比方……”
    “嗯。”段清晏转过脸来看他,“想知道本王在思考什么?”
    韩易连忙点头,“愿为王爷分忧!”
    “你看看这卷宗吧。”段清晏伸手往他怀里一指。
    韩易闻言,低头往自己手上那本蓝皮封的东西上看去,刚翻了两页就不由地张大嘴,“王爷,这是……”
    “如你所见咯。”段清晏懒洋洋回他。
    韩易手上捧着的是一本记录了景德帝其余八个儿子府上日常生活的东西,有些类似于起居注之类物什。然则内容有些许奇怪,有时精细到连某位王爷夜间起了几次夜,出恭用了多少时间都记得分明,可有些时候,记录甚至会空白一个月以上。
    韩易翻着翻着便愈发感到惊奇,“天,这东西是什么时候有的……”
    “唔,本王七年前就安排了一批人开始留心了。”
    韩易诚惶诚恐,“属下居然不知道……”
    他身为段清晏的贴身侍卫兼得力助手,难道不是王爷的亲信吗?韩易越想越惶恐。
    “那时候你跟着本王的时日尚短,并不如当今这般信任你,便没有告知你了。”段清晏似乎看出他的心思,随口解释了一句,“况且这本记录所载均为小事,但凡诸位皇兄有所异动,自会有人上报于我。若无甚要事,便记载几句入这册子里,也就罢了。”
    韩易看着卷宗的某一页嘴角一抽,“呃……那为何连七殿下某位侍妾所养的小犬,早上吃了几根肉骨头、在花园里遛了几圈都要记录?”
    段清晏凑过来淡淡扫了一眼,随即也跟着嘴角一抽,“他奶奶的,这群小兔崽子,成天想着从爷这里捞银子。”
    “怎么说?”韩易不解。
    “记录在这册子里的信息,本王是按字数给他们佣金的。”段清晏想想觉得有些郁闷,“这帮子饭桶,从爷这里捞走那么多银子不算,满册子净是这些没用的东西!本王要找些信息得多耗多少心神。”
    “王爷所言极是,这帮子饭桶一定得教训教训。”韩易顺嘴损了一下旁人,又问道,“那王爷今日想从这上面知道些什么?”
    “本王想找的,这上面恰恰没有。”
    韩易动作一滞,“莫非是关于二王爷?”
    段清晏点了点头。
    “王爷,”韩易说着合了手中的卷宗,“自从今日途经二王爷府回来后,属下见您就一直若有所思。此刻又翻起二王爷生活起居的记录,属下斗胆,猜想王爷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难为你方才还能想到二王爷。”段清晏不咸不淡地夸奖了他一句,“安正则府上的梁闻元出现在我二哥的府上,这倒是稀奇的。二哥素来不招父皇待见,自从前些年出游,府上也是愈发冷清了下来,相府居然与其有所联系,委实令我费解。”
    “或许是因为小郡主?”韩易试着解释,“据说自从二王爷府上的小郡主夭折之后,二王妃思念爱女终日郁郁,某日恰巧撞见一女童觉得分外喜爱,恰巧那女童乃是安相某位族叔与娼/妓所出,寄养在安相父亲名下,如此便讨了来养着。”
    “嗯,这事本王也有所耳闻。”
    “属下听说朝中那位首辅大人和这个妹妹一向感情不错,自从她过继去二王爷府上做了小郡主后,也没少去探望,或许这次也只是派梁闻元去探望一下段珊珊呢。王爷且放宽心。”
    “如你所说并非没有道理。”段清晏从他手里拿过卷宗放在桌上,“可本王方才看这本记录册子,还是觉得二哥一家略有蹊跷。别的不说,单单从这上面所载,二哥平时行踪可谓神龙见首不见尾,记录常常空缺。本王的人虽说多有饭桶,可如这般不尽职也是少见。难道……二哥平日出行,身边都不带着下人的么?”
    “这……”韩易为难道,“据属下了解,这倒还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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