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0节

    “三小姐恕罪,前面不知道是谁家马车挡了路,小的过去看看!”随行的侍卫队长连忙说道,策马往前迎上去两句就要反问,“你们——”
    “你们是荣府的马车?”不想铁方却是抢先一步开口,神情语气比他还要倨傲,不留余地道:“二殿下的车驾在在此,我们赶时间,你们先——”
    他的话音未落,就听马车里那男子清冷的嗓音道:“铁方,让他们先行吧!”
    “是!殿下!”铁方的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只能应了,转身对侍卫们打了个手势。
    那边的马车里,荣怀萱本来已经有了几分困意,骤然听到那个声音入耳,忍不住的就是精神一震,赶忙整理了一下仪容,一边推开车门下了车,一面对自家随从斥责道:“是二殿下的车驾,还不快给殿下让路!”
    说话间,她却已经快步走到风启的马车前面。
    彼时风启也才刚上车,还没来得及关上车门,不太鲜明的光线之下,就越发衬的那男子容颜清俊,恍若惊世降临的谪仙一般。
    荣怀萱不觉得红了脸,勉强压下狂烈的心跳,面上露出一个腼腆又端庄的笑容,屈膝盈盈一拜道:“臣女荣怀萱,见过二皇子殿下,不知道殿下的车驾在此,多有冲撞,还请殿下不要见怪!”
    “无妨!”风启是无心应付她的,只冷淡的丢下两个字,就移开了视线。
    铁方抬手要合上车门。
    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荣怀萱心里一急,连忙扬声道:“殿下身份尊贵,臣女不敢耽搁殿下的时间,还是请殿下先行吧!”
    言罢,就忙是面容一肃,对自家随从吩咐道:“你们先把马车停到一边,让二殿下的仪仗先过去!”
    今天这一路走下来,已经耽误了很久了,在加上风启此时的心情着实也不怎么好,就只觉得这女人分外麻烦,一句话也懒得多说,直接就道:“走吧!”
    “是!”铁方答应了,关了车门,重新翻身上马,护卫着马车离开。
    荣怀萱虽是又碰了他的一个冷钉子,但也许是因为头次遇见的时候他便就是这样冷淡高傲的态度,心里倒也不觉得怎样尴尬,站在原地目送那车马离去,心中反而有些小小的窃喜,一直到风启的马车走的没影了,方才冷了神色,上车继续前行。
    马车拐进了巷子,因为前面延陵君院子里的人还在收拾行李,车夫便只能提前止步,请她下车。
    “大哥回来了?”荣怀萱倒是十分意外,“他们不是昨天才赶着去了行宫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奴婢也不知道。”身边的丫头小声说道。
    荣怀萱心里狐疑,却也没心思计较的太多,就徒步带着丫鬟进了门。
    *
    刺客的尸首被送回行宫,果然是引发了崇明帝的一场雷霆之怒,当即就把陈皇后找了去,将那令牌劈头往她身上一砸,劈头盖脸就发了好一通的脾气。
    “瞧你干的好事!解释!”崇明帝道,脸上表情几乎可以用暴怒来形容。
    陈皇后跪在地上,只绝对七魂八魄都飞了,心里只以为是自己派出去的人没能拦住永定侯的刺客,一心只想着东窗事发,就要大祸临头了,却全然忘了考虑,刺客身上本来该是直指良妃的证据怎么会变成凤鸣宫的信物了。
    “皇上,臣妾——臣妾不知道!”她的眼神慌乱,就是再如何的强作镇定,声音也忍不住的发抖,并且多余的话也不敢随便说——
    她是真的心虚,唯恐多说多错,反而会露出更多的把柄来。
    于是就只声泪俱下道:“臣妾人在病中,今天一整天连房门都不曾跨出去过,就连荣烈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又怎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皇上,臣妾是真的不知情,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她哭的声泪俱下,再没了平日里端庄高贵的模样,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你自己没有出过房门,就不能指使别人去做了吗?”崇明帝却是怒不可遏——
    正如陈皇后之前预料中的那样,风启也在事发的当场,只要怀疑到是有人要对他的儿子下毒手,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已经完全失控,彻底的被激怒了。
    “你说是和你无关,刺客的身上又怎么会藏着你的腰牌?启儿那孩子一向本分,你身为一国之母,就端的是这般容不下人吗?”崇明帝怒斥。
    陈皇后这会儿是心里发苦也万般无奈。
    之前她自导自演的一场中毒的戏码,其实本身也没准备崇明帝会全信的,只是算准了因为风乾抢了华家的婚事,给了风连晟难堪,崇明帝的心中必定会对她有些愧疚,一定会给些便利,运气好的话,能一举扳倒良妃,再不济,也能借机给良妃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可是现在——
    风启遇刺,这去是崇明帝绝对不会姑息的。
    哪怕摊上这事儿的是风乾或是风连晟,他也许都不会发这么大的火,但风启实在是太特殊了,谁都知道他与皇位无缘,却偏偏有人连他都不肯放过,这样心狠手毒的人,崇明帝是真恨不能将其抽筋扒皮的。
    陈皇后心里叫苦不迭,就只是哭,正在无计可施的时候,不经意的目光一瞥,却见良妃不知何时也来了,正脸色惨白的站在门口,显然也是被崇明帝盛怒之下的表情吓住了。
    “皇上,您先消消气!”令文昌从殿外端了一杯参茶进来,递到他手里,语重心长的劝道:“皇后娘娘贵为一国之母,从来都是最慈祥和善的,怎么会做这种事呢?而且就算事情真的是和皇后娘娘有关,那她就更不会把贴身的物件交出去,这不是故意惹人怀疑吗?”
    崇明帝冷着冷着脸,一直不肯松口,那眼神却是阴森又冷酷的,几乎完全不带任何的温度。
    皇后和良妃看在眼里,两个人的心都是一凉到底——
    这么明显的破绽,崇明帝他和何须等到令文昌来提醒才能想的明白?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此事一定和皇后无关,但却故意利用了这个契机借题发挥,他这是要借故警告这两个女人——
    她们最近私底下的小动作都太多了。
    现在他还肯用心来提醒,但是再有什么闪失,恐怕他就再不会容情了。
    ☆、第019章 开诚布公
    风启遇刺一事,崇明帝到底也是没拿陈皇后和良妃开刀,只听说是发了好大的一通脾气,事后陈皇后就直接卧床病下了,辗转了大半个月都没能下床,而良妃也是老实本分的窝在自己的寝宫,很少公开露面了。
    “这是什么意思?雷声大雨点小?最后只这么不痛不痒的敲打一番就揭过了?”这日晚膳过后,褚浔阳和延陵君坐在灯下喝茶,“这有点儿不合他的作风,难不成真是那两个女人的作为?按理来说,他不该不追究的!”
    “这样看来,就应该不是了!”延陵君喝一口茶,他的目光却是落在外面苍茫一片的夜色中,若有所思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褚浔阳等了片刻,抬头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就道:“其实除了那两个女人互掐,还有一种可能的吧?”
    延陵君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能想到拿风启做引子来开刀的,本身那两个女人都要忌惮崇明帝,会虎口拔牙的可能性不大,反而被有心人士利用了这一次契机的可能性比较大。
    而这个所谓的有心人——
    不言而喻,也就只有风邑了。
    “如果真的是他,那么现在他的手里应当是已经掐住了陈皇后的把柄和永定侯府的命脉了,这应该是针对风连晟的,不过风连晟也不是吃素的,他想要利用皇后做切入口将风连晟连根拔起,也不可能太容易。”延陵君说道,虽然从远处收回了视线,但那语气听上去却是极为散漫,还是显得心不在焉的。
    他是极少会有这样心事重重的时候的。
    褚浔阳心里疑惑,就起身走过去,手掌搭在他的肩上,皱眉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延陵君笑笑,抬头冲她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将她的手拉过来,在掌中握了握,“就是还有一点儿事情想不通。”
    褚浔阳的心思一转,立刻了然,“你是指的风启?”
    “是啊!”延陵君道,隐隐的叹息一声,“那天他的出现绝非巧合,如果说他是要以身作饵,引火去烧什么人的话,事后就不会息事宁人,直接将这整个事情给含糊过去。而且据我所知,这个人一直庸碌低调,对朝堂政局更是敬而远之,若是按照他以往的作风,这个多事之秋,绝不会留在京城的,更别提还主动的自惹麻烦。所以,那天的事,我是怎么也想不通他要那样做的理由的。”
    那一天风启的作为的确是叫人理解不了,不只是延陵君,就是褚浔阳也百思不解。
    “我也纳闷着呢!”褚浔阳抿唇思索了一下,心里有一个念头盘桓,思虑再三,还是正色问道:“他的病——”
    延陵君一点就通,却是无奈摇头,“有些事,是伪装不来的,我虽然没有亲手诊过他的病,但两次接触下来,却也仔细的观察过,种种迹象显示——他真实的身体状况暂时虽不如外界传言的那样凶险,但是陈年旧疾,也确实是不容乐观,稍有不慎,就极有可能会要一发不可收拾。”
    这话别人说来或许还不可信,但延陵君却是这方面的行家,只一眼就能将此事看的透彻。
    风启的病不是装的,邪风入体,又盘踞多年,现在根本就没有治愈的可能。
    “这就是说,他确实是与皇位无缘了?”褚浔阳道,她对那人的印象不算好也不算坏,但就目前看来,至少也不讨厌,这么一来,反而生出几分惋惜的情绪来。
    延陵君拉了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褚浔阳心不在焉的抬手摸了摸他的下巴,斟酌道:“那你说,他会不会已经站到风连晟的阵营里去了?”
    崇明帝的儿子,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和风邑为伍。
    如果风启一定没指望上位,那么在风乾和风连晟之间,他如果要选,选的也肯定是风连晟。
    至少——
    在风连晟和风乾之间,风乾的胜算不大。
    “不知道呢!”延陵君也是困扰的长出一口气,“探子也没发现他们有所牵连的任何迹象。”
    其实归根结底还是那句话,横竖是自己没机会上位的,风启现在最明智的选择就是置身事外,哪边也不掺和就是了。
    “算了,咱们也不要在这里瞎捉摸了,先睡了,明天还要去四王府喝喜酒呢,到时候我找机会去探探的口风好了!”最后,延陵君道,拍了拍她的肩膀。
    褚浔阳犯懒,靠在他怀里又磨蹭了一会儿才站起来,进了里面的卧房。
    *
    风乾和华思媛的婚事,既然崇明帝没有反对,最后就按照良妃和风乾所期待的那样,定了最近的吉日,紧罗密布的操办起来,离着上回事发也不过半个多月的功夫,四王府就张灯结彩的办起了喜事。
    虽然只是迎娶侧妃,但华思媛到底也是华丞相的嫡女,这场婚事办的自然不能含糊。
    冷氏现在是和华思悦撕破了脸皮,在不逾祖制的限度上,无论是嫁妆还是排场都做到了最高规格,风风光光的送了女儿出嫁。
    华思悦站在一众宾客前面,还要笑脸相迎,做出不胜欢喜的表情,全程下来,她都表现的大度且温和,只有贴身的丫鬟才能感知到她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凛冽的寒意。
    宾主尽欢的吵闹了将近一个上午,好不容易踩着吉时将华思媛送出了门,一转身,华思悦的整张脸就如是面具脱落一般,变得森冷无比。
    “夫人这是下了血本了,不仅从公中挑了许多好东西出来,听说更是将她自己的私藏也拿了之十*添置,要不是不能逾越了正妃的规格,只怕还不止这些呢,她这分明就是冲着小姐您的,存心压制您,给您难堪的!”她身边小丫头愤愤不平道:“当初咱们夫人留下来的嫁妆,当年大小姐出嫁的时候已经分出去了一半,剩下的放在公中,这些年也有花费,具体也不知道剩了多少。”
    当年大小姐华思浅出嫁的时候,他们和冷氏之间没有嫌隙,冷氏也表现的大度,把婚事办的很体面,嫁妆也没少给,现在她掏空了自己的私藏给华思媛添置,公中的也动了不少,可想而知,届时到了华思悦这里——
    虽然碍于皇室的身份在上面压着,她也不敢太过寒碜了,但华思悦却是知道,冷氏留给她的那些陪嫁产业,铺子田产都没有太值钱的了。
    “她这本来就是冲着我的!”华思悦冷笑,脸上却没有多少愤怒的表情,只是眼神森凉无比,“随便她去折腾吧,她这是自觉打了我的脸,却不想想,她就是给的嫁妆再多,华思媛充其量也不过一个四王府的侧妃,尊卑有别,四王妃又早有了儿子傍身,还能叫她翻出个天去吗?”
    “可只到底也是叫三小姐抢了先机了,听行宫那边传来的消息,皇后娘娘似是病的不轻,而起她人又不在京城,奴婢瞅着最近就连老爷对小姐的事情也不是那么伤心了。”下丫头还是忍不住的忧虑。
    “皇后娘娘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本来是有机会打压良妃和四王府的气焰的,怎么那么不凑巧,会撞上二皇子殿下了?”想起那次的事,华思悦终究还是气愤难当的。
    诚然永定侯是不会告诉他,他的行此计划早就被人半路截胡,现在已经不只是嫁祸良妃失败的问题了,而是他和陈皇后满头包,惶惶不可终日的追查,愣是没有找到那些失踪了的自己人的下落。
    华思悦也知道风连晟对她不怎么上心,只一心把个陈皇后当做靠山,却全然不知,她的靠山——
    已经岌岌可危,完全靠不住了。
    “凡事都难免会有意外,小姐还是不要再想了。”小丫头劝道。
    “嗯!”华思悦点点头,转身看着欢声笑语不断的前院,冷冷道:“前面的宴会该开席了,这个时候我可不能缺席,过去吧!”
    小丫头于是扶了她的手,主仆两个快步往前院行去。
    *
    四王府和丞相府结亲,两家都大摆筵席,以镇国公府和皇室的关系,荣家人去的自然就是四王府了。
    宣城公主依旧推诿没来,由二夫人母女代劳了。
    一家子人是一起出的门,和其他宾客一起去礼堂观礼。
    良妃不在京城,太后又不可能纡尊降贵的过来,于是这天的高堂之上却是没人坐的,不过横竖也不过就是娶个侧妃罢了,而且长辈缺席又是事出有因,倒也不算是太难看的。
    华思媛穿一身粉红艳丽的衣裳,头上蒙了盖头被喜娘牵引进来行礼,四皇子风乾红光满面,一副意气风发的表情,看的出来,是真的十分中意这门婚事的。四皇妃也是喜气洋洋,满脸堆笑,一眼看去端庄得体,但是细看之下,却还是能够发现她眼中倦怠的疲累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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