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节

    虽然生了副风流洒脱的外貌,可是他的笑容和气质真要细究起来却属于十分低调和内敛的那样人。
    “吩咐下去,在这里歇息半个时辰,然后再启程吧!”男子道,弯身进了那茶寮里面。
    *
    延陵君走的匆忙,也没去树林的另一边取自己的马,两人共乘,飞奔而去。
    哪怕褚浔阳的反应再怎么迟钝也察觉了这事儿有异,待到走了一阵之后才扭头去看他,“那人——”
    “没事!”延陵君笑了笑,低头看了她一眼,明显不想多言,又随手扯过搭在马背上的袍子给她披上,“裹着吧,应该得入夜才能回去,别着凉。”
    既然他不想多言,褚浔阳也就不再追问,用那帕子将自己裹的严实了。
    两人共乘,难免在行程上就会有耽搁,是夜是在二更过后才进的城。
    延陵君直接策马送褚浔阳回去,在东宫的后巷外头拉住马缰,反手将她抱下来。
    褚浔阳站在他面前,看着他也只是觉得无奈,抿抿唇道:“你也回去吧,我——”
    她说着,顿了一下,心里斟酌了一下才道:“明天我再找你!”
    延陵君听了这话,心里却是一阵舒畅,不过却是没走,而是四下看眼,又上前拉了她的手,将她带着往旁边的墙根底下藏了藏。
    褚浔阳抬手压在他胸口,仰头去看他的脸。
    他垂眸啄了下她的鼻尖,褚浔阳以为他只是趁机占便宜,不想下一刻却听他突然压低了声音道:“陛下中毒了!”
    褚浔阳一怔,愣了片刻才猛地抬头朝他看去,“你这么急着找我回来就是——”
    皇帝中毒了?这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了,他都一直严密的防范,怎么可能会中招?
    最主要——
    是这么大的事,外面居然一点风声也没透出来。
    “这怎么可能?外面一点消息也没有!”褚浔阳道,讶然之余突然可不可思议的笑了出来。
    “是一种不很明显的慢性毒。”延陵君道:“应该也就是在近期才中的招,这段时间我不在京城,张太医替他诊断了一次,脉案我看过了,只说是风寒引发了头风发作,可是那药却是损伤了他的心肺,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这段时间他应该已经开始间或的咳血了。”
    变故突然,褚浔阳一时半刻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
    “那张太医——”她问。
    “应该是被灭口了。”延陵君道:“不过从陛下和李总管的反映上来看,他们肯定都知道陛下这不是普通的风寒,而张太医死了,具体他当时是怎么说的并不好揣测。”
    “如果他知道自己中毒,就算表面上不予声张,背地里也一定会有人在查访的。”褚浔阳稍稍冷静了下来,分析道:“一会儿我去找曾奇,看他那边能不能拿到更进一步的消息。”
    皇帝中毒了?却秘而不发?他到底是不知道?还是心存顾虑?
    “他的年纪大了,可是近年来的权力欲却是越来越强,会舍不得放手也在情理之中。”想了想,褚浔阳就又继续说道:“现在南北都在开战,父亲又不在朝中,几位皇叔心怀叵测的又不少,就算他真的明知自己中毒而又秘而不发这也在情理之中。这个时候一旦他露出这样的弱势来,很容易出事的!”
    几位皇子,若是心怀不轨,想要趁着太子离京,前方战乱逼宫夺位也不可能。
    皇帝这般年岁了,又最怕是别人说他老,更是怕死,他一直牢牢的掌握一切权利,哪怕是命在旦夕,也一定会肯于轻易放手的。
    可是——
    他怎么会突然中毒了?
    褚浔阳百思不解,只能抬头再去看延陵君。
    “这件事,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延陵君却是买了个官司,笑道。
    “嗯?”褚浔阳一愣,随后也跟着反应过来,面色就不觉更加的凝重起来。
    延陵君于是继续说道:“不管张成诊断的结果如何,陛下只要还没驾崩,我回来之后就也一定会再去替他诊脉,那毒药虽然被提炼的十分隐秘奇特,但是要诊断出来也并不太难。对方——”
    他说着,就又弯唇一笑,那笑容之中带着潋滟的光彩,更是玩味的厉害,“他似乎并不怕我知道,或者——是料准了我知道此事之后并不会马上揭穿,所以便心安理得的做了这件事。”
    他给皇帝诊脉已经是两天前了,可是宫里那边并没有动静。
    从这一点上推断,延陵君几乎一定确定——
    张太医给皇帝的说法,必定也没有告诉他他是中毒的。
    否则,如果皇帝知道真相,而他却堂而皇之的隐瞒了下来,这个时候——
    他也早该是人头落地了。
    有人利用了他和褚浔阳的关系?知道从东宫的立场考虑,在太子并不在京的时候他一定会替褚浔阳考虑,遮掩此事。
    因为一旦在这个时候皇帝中毒的事情暴露出来而引发的内乱,东宫并没有能独当一面的人物,必将处于劣势。
    这个人——
    当真是十分有趣。
    不仅算准了他的反应和当前的局势,最主要——
    是什么人能瞒得过所有人的耳目,公然对皇帝下了毒?
    “肯定不会是褚其炎。”褚浔阳思忖过后能给出的结论也不过如此。
    “是啊,他现在也在千里之外,对这京城之地的局势鞭长莫及,犯不着给他人做嫁衣。”延陵君一声叹息。
    褚浔阳想了想:“还是回头我让曾管家去查吧,看看有没有线索。”
    她想了一下,又对延陵君道:“陛下中毒很深?还有的救治吗?”
    “可能是为了掩人耳目,那药的毒性并不烈,但也决计不是什么好应付的东西,估摸着——就算后面再不出意外,陛下的阳寿也就在这一两年之内了。”延陵君道,他知道褚浔阳对皇帝没什么祖孙情谊,是以说话的语气也随意。
    两个人,私募相对。
    褚浔阳的眉宇间却带着花解不开的凝重,“到底是什么人做的?那人——似乎也不是想要立刻引发朝廷的内乱的!”
    否则就直接一剂猛药要了皇帝的命了,根本不必用慢性毒来冒险。
    “这个并不是最重要的,我给陛下诊脉的时候还发现了别的!”延陵君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那笑容一如以往挂在唇角,神情之间却是分外凛冽,“你们那位皇帝陛下也是自寻死路,大概是为了压制吐血的症状——他已经再服食丹石之物练就的道家秘药了。”
    “什么?”褚浔阳一惊,脸色也变得铁青一片,“陛下他以前是不信这些的,而且那丹石之物道家的说法是可以延年益寿,事实上吃多了——”
    丹石之物,是那些想求长生的皇帝才会去碰的密法,褚浔阳虽然并不十分精通这些,但也有些了解,史书中也有过因为过量服用此物而丧命的先例。
    皇帝——
    这是疯了不成?
    “是啊,这根本就是飞蛾扑火,治标不治本的法子,这样下去,他的寿命应该还会在我所给定的时间之内了。”延陵君也道。
    不过对于皇帝这样做的原因他和褚浔阳都有数。
    皇帝这是不服老,更不想死,一定要长久的把握手中权力,哪怕是外强中干也不顾了。
    “这件事,你也没有对他言明?”定了定神,褚浔阳问道。
    延陵君耸耸肩,“我试探过李瑞祥,他好像对皇帝的身体状况也清楚,既然他们主仆都是一个态度,我又何必戳破这层窗户纸?到时候反而是自己难做人!”
    陈赓年虽然脾气暴躁,但是在侍奉君上一时上心里却是十分亮堂,该威风的时候威风,该装傻的时候装傻,皇帝一直没有对延陵君说什么,必定也是知道这一点,知道陈赓年一定会提醒他。
    并且——
    皇帝的身体这个样子,就算不是延陵君,他也得另外再启用一名心腹的太医替他看诊,新提携起来的人手他也不能保证对方的忠诚度,还不如就这样用了延陵君了。
    大家相安无事,也就好了!
    “好,我知道了!”褚浔阳收摄心神,深吸一口气,“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嗯!”延陵君点头,这才低头啄了下她的唇,“记得,你说的,明天找我!”
    “嗯!”褚浔阳点了头。
    延陵君这才松开她,整理好衣袍转身上马。
    褚浔阳站在那里目送他离开,这才有些心不在焉的过去敲门。
    *
    次日,延陵君照常去宫里给皇帝请平安脉。
    皇帝的气色好了很多,但却是一眼能叫人看出那气色好的十分不正常。
    延陵君也没说什么,请了脉,留了药方下来就告辞出来。
    这一次他却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在李瑞祥送他到殿外时候叫住了他。
    “李总管,能和你单独说两句话吗?”
    李瑞祥的眉头皱了一下,也是想到了他迟早会问,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殿里,就点头,两人移步到了旁边偏僻一点的回廊上。
    “前些天我不在,陛下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延陵君也没拐弯抹角,直接问道:“张太医留下的脉案我看过了,和——陛下的脉象并不相符!”
    李瑞祥的脸色有些沉郁,看着他,似乎还有顾虑。
    延陵君却是坦然与他对视——
    他这就是在套李瑞祥的话,语气等到对方主动来警告他,只能是他先发制人,把这边的底细套出来——
    诚如他料定的那样,皇帝这会儿还需要他帮着遮掩此事,李瑞祥必定会对他透底的。
    诚然,因为陈赓年在皇帝这里所得的信任度非比寻常,李瑞祥对皇帝选定的延陵君也少了些许防备,叹了口气,才是面色平静道:“延陵大人想必已经看出来了,陛下并不是普通的风寒,之前张太医诊断,说是他年纪大了,肺脏受了极大的损伤,并且没有了治愈的可能,只能调理着,暂时缓一缓。”
    果然,张太医也是没有对皇帝说明他中毒的实情的。
    延陵君的心里微微一笑,面上却是不显,只道:“可是我看陛下的脉象,他最近似乎是在服食丹石之物压制病情吧?这样的话——”
    “这是陛下自己的意思。”李瑞祥苦笑了一下,再看向延陵君的时候,那神色之间却明显带了几分警告的意思,“既然陛下信任延陵大人,大人也只管配合着就好,他那里——”
    他说着,也是无奈,顿了一下,“咱家会再找机会劝劝他的!”
    “好!”延陵君点头,“既然大总管心里有数,那下官也就放心了,我不会多事,先走一步!”
    有人收买了张太医,给了皇帝假的提示,皇帝为了掩饰自己身体已经垮掉的事实,所以杀人灭口。
    整个事件的脉络已经大致清晰。
    可是——
    那个幕后操纵一切的人是睡?他的最终目的又是什么?
    这京城之地,似乎在逐渐于暗中卷起了一层可怕的风暴。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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