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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9节

    雨仙子的眼光落在雷天的身上。见其没了之前的轻浮,却多了几分心机,她淡淡说道:“修为有灌顶之法,虽为捷径,却有境界不稳之虞……”
    雷天眼光一亮,拱手说道:“愿闻其详……”灌顶之法不稀罕,不过是舍弃自身修为成就他人罢了!而九牧仙域神秘莫测,今日若有所闻,当属一大收获!
    雨仙子悠悠转向远方,说道:“时辰已到!雷道友自重……”
    雷天脸色一僵,只得起身说道:“我对仙子仰慕之情不改!后会有期!”他颔首示意下,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左右,这才离开了听雨小筑。而到了千里之外,其又在半空中慢慢停了下来,心有不甘地回头张望。
    据悉,两个月后的玉山云崖,有罗家的长辈为弟子说法,不知能否为外人所观摩。而雨仙子身为罗家之人,到时候若能现身并展示一番九牧仙法,必将成为这洞府结界的一大盛况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且去寻罗家的长辈求个情……
    千里外的雷天犹自徘徊不去,草亭内的雨仙子已随手封住了四周。她不愿理会人心叵测,更不想过问界外仙域的是是非非。
    好不易回家了,且静静安享着一人的时光。幽幽冷清,烟雾迷蒙,听雨流年,天地小筑……
    第九百五十二章 无意偶得
    洞府前,林一拿着个空酒坛子,冲着远处默默出神。他的脸色有些疲惫,眼光里透着淡淡的焦虑与无奈!
    十几里外,是通往仙矿的峡谷。高耸的山峰郁郁葱葱,偶尔会有人影出没其中。
    峡谷的右边,那莽莽汤汤的尽头,便是当初来的地方,也是外门弟子所知道的离开洞府结界的唯一门径。
    峡谷往左的五十万里之远,为玉山云崖的所在。
    曾有人曰:云崖有路盼人归,恰如雨霁彩虹时!
    此云崖,非彼云崖!
    正前方的十万里,有竹林小筑,有风雨草亭。不知,是否还有一个彩虹的梦……
    虽只是仓惶中的一瞬间,却已慢慢掀开了迷雾!仿若与生俱来的印记,又怎会忘记她的模样!谁料没有重逢的惊喜,没有心潮澎湃的振奋,只得到了一个不屑与厌恶的眼神,还有一个孤傲清冷的背影……
    画轴在,琪儿果然没死!她有了来世,却忘了前生的约定!
    不过,有人没忘啊!并为了那句誓言,一直守着今生寻觅等候!而历尽千辛万苦之后,竟是这般的情形……
    琪儿转世重生,少不了轮回中的‘三忘’、‘七绝’。曾经的担忧,不幸落到了实处。她成了罗家的雨仙子,另外一个人则堕落成了龌蹉不堪的好色之徒。
    事已至此,该如何表白自己的身份?你是琪儿,我是林一,彼此前世有约,只为今生的重逢……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这边与一个女子缠绵,转而便跑到另外一个女子的面前信誓旦旦。此举,莫说遭人唾弃,便林某本人都深为不齿!而亲眼所见,往往并非真实,却又叫人无从辩驳。又该怎样澄清那叫人稀里糊涂又难以启口的一切呢……
    郁郁难消之中,林一拿起酒坛子便举了起来,这才发觉坛空酒尽。神识看向身后,洞府中的数十坛子酒早没了。他坐着不动,手上却是不经意地催动法力。瞬间,五道不同的微弱光芒从其掌心闪过,迅即合为一道淡淡的黑光。陶制的酒坛子砰的炸开,所迸溅出的碎屑转眼成为齑粉,又缓缓消失在虚无之中……
    便于此时,一道青色的人影到了林一的身旁。其轻轻放下了两坛酒,默默打量一眼对方那空无一物的手掌,转而又翩翩飞下山崖回到了自己的洞府之中。这一个月来,她所赠的数十坛子酒早被喝光了。于是乎,那个酒肆的掌柜又回来了。一次只送上两坛酒,便有了借口多跑几趟……
    林一的身上还不缺这两坛酒。而每每此时,他总是转向一旁视若未见。其心头烦乱,不想说话,更不知该如何拒绝这一场理所当然的暧昧!
    暮云总是尽作贤淑温柔状,便如凡俗中的人妻般的逆来顺受!你可以打我,骂我,也可以杀我,却不能否认肌肤之亲。予求予取,只为追随相伴!
    林一知道,平生头一回,遇上了一个无法对付的女人!
    暮云并非狡诈善变,也没狠辣刁蛮,更无刀剑相向。她不仅有着天仙一般的美貌,还有水一般的柔情,足以熔化金石,让冷血!
    而林一所不知道的是,在温柔陷阱的背后,同样有生有死!心头的一分善念,可救苍生万物,也可以让自己追悔一生!不过,他此时想不了这些。琪儿,或是如今的雨仙子,已令其方寸大乱,与个凡俗的男人没甚两样!沉寂已久的情愫突然泛滥,天地都颠倒了……
    林一抓起酒坛子,闭着双眼灌了起来。酒水无味,愁绪难消。他好似一头扎进了情天恨海,一时不愿醒来。
    “无耻之徒!还不滚下来……”
    一声叱喝传来,林一自顾着以酒洗面,根本不予理会。两个人影飞到了他洞府的二、三十丈外,再次怒叱道:“看你道貌岸然,实则淫贼一个。玷污暮云姑娘的清白,还不滚下去与她赔罪……”附和声又道:“外门弟子见到内门师兄,当执礼拜见,岂可怠慢……”
    来的不是外人,正是两位罗家兄弟,摆明了是听到风声,来为暮云姑娘仗义出头。其中的罗维黑须飘飘,正气凛然;另一位罗义也是神色不善。
    林一长吁一口酒气,慢慢睁开双眼。酒没了,酒坛子化为乌有。他怔怔看着手掌,又看看左右,才发觉五行之法还有这种用处。毁去酒坛子?
    “林一!休得装聋作哑……”
    又一次被人点名辱骂,林一双眉斜挑,冷冷看向罗维兄弟俩,眼光中寒意一闪,轻声说道:“这后山结界之中,可许弟子争斗?”
    “自然不许!你莫不是怕了……”罗维说道。
    林一犹自满脸的阴沉,漠然说道:“你二人不怕门规,我又何须顾忌!想动手尽管来,我接着!想放屁,滚开……”他独自一人坐在洞府门前,神色萧杀,周身透着隐隐戾气。
    罗维两眼一瞪,怒不可遏。他冷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骂道:“狂妄之徒!我今日甘冒惩处,也要替天行道一回……”其一旁的罗义也是义愤填膺的架势,兄弟两人同仇敌忾。据传,温柔娴淑的暮云差点上当,皆拜这家伙所赐。这个外门弟子看着老老实实的模样,实则衣冠禽兽。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初真是看走了眼呐!
    林一不再说话,伸手抓起剩下的一坛酒,默默饮了起来。他眼中寒意渐浓……
    便于此时,一道青色人影飞起,拦在了两兄弟的身前,出声哀求道:“两位师兄息怒!这般争执下去,惹来长辈责罚不说,枉添笑料罢了……”
    罗维一拍胸脯,朗声说道:“总要有人拔刀相助……”罗义跟着附和道:“暮云师妹甘心受辱不成……”
    适时现身的暮云,眼角噙泪,幽幽回眸,转而又带着不尽的凄婉低柔恳求道:“清白已毁,小妹认命了!还请两位师兄莫要生事……”
    “这……”罗维神色诧异。怒其不争、哀其不幸,莫过于此!他看了眼自家兄弟,对方耸耸肩头,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模样。其悲天悯人般长叹了一声,说道:“小师妹!切莫委屈了自己,凡事有师兄我呢……”
    暮云嗯了一声,予求予取的温柔倍添妩媚!兄弟两人只觉得心头一荡,几近难以自持。只不过,她依旧是拦在身前不挪地方,袒护那人的用意浅而易见!
    唉!这鲜花嫩草的,都被猪啃了!早知如此,又何须装什么风雅,先下手为强方显大道要义!罗维重重喘了口粗气,故作矜持地摆摆手说道:“小师妹勿要轻贱了自己,我兄弟间日便来陪你!识人不明,害人害己啊!切记!”他转而又冲着林一叱道:“再敢心生邪念,断然饶你不得!哼!”其大袖子一甩,昂然离去。罗义随后而行,酸溜溜地丢下一句:“遇人不淑啊……”
    罗家两兄弟虚张声势而来,败兴而归。曾见识过了林一的身手,他两人自知一时占不了便宜。安抚了美人心,足矣!
    暮云看着那两人远去,袅袅转过身来。
    林一的酒没了,酒坛子也没了。他周身煞气消隐,一个人冲着空空的手掌出神。
    暮云缓缓飞到了洞府前的大石上,轻轻放下了两坛酒。她稍稍迟疑了下,自言自语道:“土载万物,五行方始!”言罢,其转身离去,又道:“五行之源,阴阳为本。此乃典籍所载,无意偶得,尚不明其意……”
    林一慢慢抬起头来,眼前已不见了人影。他不耐烦地哼了一声,长吁一口闷气。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她无非要让人都知道那桩窝囊事,所欲何为?而想要害我性命,早便可以得手,又何须这般大费周折……
    且等一月后的云崖论法,再见机行事!真若事与愿违,这罗家的外门弟子,不当也罢!
    林一心事重重地挥袖一招,几尺远外的酒坛子悠悠飞到了手上。他才要拍去上面的泥封,不由得一顿。莫名的意念由心而动,随即化作法力透过手指。酒坛口上的土黄泥封与油纸,肉眼可见中渐渐风化并消失在虚无之中……
    顾不得饮酒,林一轻轻皱了眉头。机缘巧合之下,算是从《五行正源》中悟出了一道小法术。而本以为酒坛子也会随泥封消失,眼下却完好无损。是何缘故?
    土载万物,五行方始。五行之源,阴阳为本……
    不知不觉间,那十六个字在林一的心头浮现出来。有关五行正源中的种种疑惑,正因这段话豁然而解。略有所悟之下,正如拨云见日……
    林一神色微讶,禁不住陷入到了沉思之中。暮云离去之时,有意留下了一段话。看似简简单单,却是《五行正源》之精粹所在。非深谙五行者,而不得领悟!
    那女子是借机指点自己,还是随口那么一说?而其只是一个炼虚初期的修士,怎会有如此高深的境界!不过,她的话中从不漏破绽。此乃典籍所载,无意偶得……
    第九百五十三章 一线相牵
    …………
    一座山峰,两间洞府。
    山峰的半腰,林一依旧坐在自家的门前,默默饮着酒。峰下那片山坡上,花想容,人影单!
    暮云所藏的酒,没了。她不愿闲着,在洞府前的山坡上摆弄着花花草草。随其法诀掐动,各种异花破土而出。不日过后,十余丈方圆的一片地方,已是姹紫嫣红,芬芳四溢!
    山坡变了模样!争奇斗艳的花丛之中,暮云时而款款踱步,时而蹙眉若思,时而采撷一片娇红在鼻端轻嗅,时而抱膝而坐悠悠出神,俨然一恬静知足的贤淑女子!她会翘首回望,眸含深情;亦会独自发笑,而心头的滋味迥异。
    给你的,你不要!想要的,注定失去!这便是难以逃脱的宿命吗……
    暮云走至一株怒放的芍药前,轻轻叹了声。少顷,她幽幽自语道:“凡人将你当作解语花,你可懂我……”其回首看了一眼,转而轻声又道:“懂不懂在你,且听我道来……”
    一个妩媚动人的女子,在花丛间自言自语。她慢慢蹲下身来,抱膝而坐,脉脉盯着娇艳的花儿,说道:“这洞天结界之中,看似山水灵动而草木繁盛,却有诸多的缺憾啊!昼夜混沌,四季不明,没有飞禽走兽,更看不见星空。便是那人儿,也傻傻的无情……”其神色委婉而温柔,便如一个寂寞的女子在伤情感怀。而轻轻的话语声,却随着一缕神识飞起,只想叫某人听得清晰。
    “我知道,你见了画轴之后,便喜欢上了那画中人!从此,你的眼里只有明月,却忽略了漫天的星辰!而明月独好,却普照万物……”
    两个月以来。林一始终守在门前的崖石上,木雕泥塑一般。许久之后,他才会举起手中的紫金葫芦小呷一口。而其依旧是面无表情,心头的愁绪并未随着酒水慢慢淌去而减少半分。
    罗家两兄弟又来了几回,自觉着无趣,现身的次数愈来愈少。不过,那两个家伙被途径此处的罗恨子臭骂了几句之后,忍不住冲着暮云抱怨了一通,还引出了罗家的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往事来。
    罗恨子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她与罗家现任的家主罗清子,本来是对双修的恩爱道侣,却因种种缘由分道扬镳。
    据说,罗清子极为看重子嗣传承。自家的道侣始终无后,让他很是不甘心,便暗地里又纳了几个女修,却被罗恨子悉数杀了,两人因此而翻脸!
    罗恨子行事莽撞,暗生悔意,便欲重归于好。罗清子却是在盛怒过后心灰意冷,专修仙道而不再理会男女之情。
    此后,罗恨子性情大变。而由她看守的后山结界,罗清子也从不踏入半步!
    还有,罗长老最痛恨见异思迁的男人……
    “喜欢上了一个人,总想着抓得紧紧的,最后还是丢了!等明白了这个道理,已时过境迁!不若将人儿放在心上,任他去留,便如我对你,你对她,且看最后如何……”
    话语声飘来,林一充耳不闻。
    “明月圣洁,遥不可及。又何必自作多情呢!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林一轻轻皱起了眉头,举起了手中的酒葫芦。
    “你我相处多日,且已……却抵不上一个画中人!我之容貌才情,比起那雨仙子如何?你总不会窥觊人家的仙子身份,才……”
    一口酒尚未饮下,林一忍不住冷声叱道:“住口!彼此不过萍水相逢,缘何以情相托?我承受不起……”他话音未落,花丛中的人儿毫不退让地接着说道:“曾喜欢过你的女子,可有缘由?让你痴心不改的女子,可有缘由?如今你又为雨仙子神魂颠倒,可有缘由?而我与你至少以酒结缘,以诚相待,还不够吗……”
    林一哼了一声,无言以对。片刻之后,犹自心头烦乱。他冲着远处打量一眼,随即拂袖而起,奔着左手一方的山谷飞去。
    峰下的山坡上,暮云犹自冲着那株芍药轻声说道:“前世的孽缘,今生偿还!真的如此吗……”她轻吁了下,抬眼看向那个远去的背影,暗自神有所思。片刻之后,罗家兄弟中的罗义飞了过来,带着讨好的神情远远招呼道:“暮云姑娘!云崖论法在即,我特来邀你一同前往见识一番!”
    暮云款款起身,待来人落下站稳了,才好奇问道:“为何不见罗维师兄?”
    罗义这个人平时看着很老成沉稳,此时却是有些兴奋地说道:“他值守在身难以走开,你我两人结伴而行,岂不是更好,呵呵……”
    暮云歉然一笑,说道:“真不凑巧!林师兄离开,此处只剩下我一人。上回逃脱惩处亦属侥幸,此时岂敢擅离半步!云崖论法,不去亦罢!”
    罗义一脸的惋惜……
    ……
    这是一处巨大的断崖,前方为云海所阻隔。由此放眼望去,倒有一番波澜壮阔的云天奇景!
    林一寻到此处,才发觉早有人捷足先登。于那云海岸边,两百多个修士各自临崖静坐。其中的百五之数,为炼虚的弟子。余下者,尽为合体的高手。化神的晚辈,以及梵天境的仙人,暂时一个未见。
    林一并未在意这些罗家子弟,独自站在一僻静处,背着双手默默远眺。距断崖的百十丈远的云海之中,另有一截山崖遥遥对峙。与其他的地方有所不同,那截山崖状如白玉,晶光闪动,颇为神秘而不凡。
    玉山云崖,果然有仙家气象!
    有关云崖论法的日子与时辰,林一不知道。他只是见有三两修士奔往此处,便揣着莫名的心思跟了过来。因其腰间挂着身份令牌,一路畅通无阻。
    林一将四下里打量一番,寻了块不显眼的地方盘膝而坐。人家都是环绕断崖挨近云海,唯独其一人远远呆着。
    洞府结界,元气浓郁,玉山云崖所在尤为更甚!修士大多在借机吐纳,林一也是双手结印静坐的模样,心绪却随着四周的云雾起伏不定。
    仙门中所谓的论道论法,不外乎诠释大道要义,乃后进小辈提升境界的一个途径。而前辈高人所云,往往是玄机莫测叫人难以揣度。悟法在人,随缘便好!
    故而,林一对这云崖论法兴致泛泛。他摆脱了一个女子的唠叨,只是想见到另外一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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