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谢天谢地!”师父说。
    “人呢,带来没?”我问。
    “在车里。”
    说着,师父从车里抱了个孩子出来,交到我手上。那孩子看起来就像死了一样,脸白的如同纸。我伸手试了试,气息特别微弱。
    “应该费了不少波折才把人给带来吧?”我问。
    “孩子还好,在单独病房里,我趁那亲属出去的时候偷出来的,女人可就费劲了…”
    “也是偷出来的?”我问,师父向来一本正经,想到他竟然‘偷女人’,我强忍住笑,肚子里已经乐翻天了。
    “没有…”师父摇头苦笑,“女人是抢来的…”
    “哈哈哈…”我实在忍不住了。
    “别笑了!”师父有点不好意思,脸色一板,故作生气的说。原本压抑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原来,王老板的老婆自从发疯回了娘家以后,就二十四小时被轮流看护着。师父到了那地方,无论怎么解释,那女人的家人就是不肯相信。一直磨到晚上,师父没办法了,只能硬抢!
    那些人哪里是师父的对手?几个壮汉三两下就被师父放倒在地,推开老弱妇孺,师父一把便抱起了那女人,环顾四周,沉静的说,得罪了,大家不要报警,我用脑袋来担保,明天这个时候一定送她回来!…那些人都被吓呆了,没一个人再敢阻拦。那女人在路上又哭又闹,师父无奈,只得用随身携带的银针扎了她的昏睡穴…
    “师父威武。”我笑道。
    但是,当师父从车里抱出一个年轻女孩儿时,我立马就笑不出来了。车灯下,那女孩儿一头波浪发软软的垂下来,一张脸就像镀了瓷一样。
    自从回来老家以后,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儿,和晨星不相伯仲。
    “这…这是…”
    “王老板的老婆。”师父说。
    我震惊不是因为这女孩儿太美,而是没想到王老板一个快五十岁的人老婆竟然这么年轻,年纪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同时,我还震惊于这么年轻的女孩儿竟然有个五岁的儿子。
    “走吧,快子时了。”师父说。
    来到院子里,气氛重新又凝重起来。
    “师父,是不是把她们弄到这院子里,今晚她们就不会死了?”
    “难说。”师父摇了摇头,“冷儿,你把这孩子放进宅眼里。”
    我依言照做,所谓宅眼,就是埋钟的那个冰窟窿。我把孩子轻轻放进去,正好坐在下面那根石柱上。
    “现在几点了?”见我上来,师父问道。
    “差一刻十一点。”
    “嗯,来,你抱着她。”
    师父将那女孩儿交到我怀里,我感觉她全身软的就像没骨头一样,一股股香味儿钻进我的鼻孔,有点熏熏欲醉。
    我抱着那女孩儿,只见师父掐指算了算,指着院子东北部说,子时以后,这处‘宅院’的死门会落在那个位置。
    说完以后,师父走过去轻轻捶了捶墙壁,似乎在试探什么。那墙虽然老旧,看起来倒也挺坚固的。
    我正疑惑时,只见师父退后了大约五六步,力沉脚底,深吸一口气猛的冲出去,一脚踢上墙,就听‘轰隆’一声巨响,那墙角出现一个大窟窿。
    尘土飞扬,我从震惊中回过神,“师父,你把死门破开,是为了设局阻住这一对母子的魂魄,不让它们出去么?”
    “不。”师父说,“我是为了把那‘东西’引进来。”
    “那…东西?”
    “嗯,原本埋在钟里的‘东西’。”师父说。
    我有无数疑问憋在心里,正要开口时,师父指着我怀里的那女孩儿说,“把她放在地上,让她坐着,你扶住她,我把她弄醒。”
    我照做以后,师父用针在那女孩儿身上扎了一下,她就像大喘气一样醒了过来,然后就拼命挣扎。
    “抱着她,别让她动!”
    那女孩儿力大无比,我使出浑身的力气才将她制住,我的脸贴着她雪白的脸颊,悟出了一句话:
    美女,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美的,哪怕已经疯了…
    师父取出七根蜡烛,围着我们摆了一圈,迅速点燃。此时院中无风,烛火微微摇曳,映着师父的脸,只见师父眉头微皱,一脸正气。
    那女孩儿还在我怀里拼命挣扎着,师父走进蜡烛圈,猛然伸出食指,点住她的头顶。那女孩儿就像被定住了一样,一动也不动了。
    “放开她吧,拿朱砂笔给我。”师父说。
    我把笔递给师父以后,只见他凝指运笔,在那女孩儿的额头上写了‘丙火’两个小字。松开手以后,那女孩儿就像入定一样坐在那里,眼睛似闭非闭,师父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在奇门遁甲里,所谓的‘奇’,是指乙木、丙火、丁火三奇,遁甲的意思是隐藏甲,保护甲,免受‘庚金’的伤害。如果把甲比作皇帝,那么,乙丙丁三奇就好比御前侍卫,保护皇帝甲,抵挡刺客‘庚金’的进犯。
    现在,那女孩儿就好比是‘甲’,伤害她的那不干净的‘东西’就好比‘庚金’,因此,师父在她额上写了‘丙火’两个字用来克制和抵挡…
    当师父写完这两个字以后,我忽然想到了我在冰窟窿里那根石柱上所摸到的‘庚’字,隐约似乎明白了点什么。至于那七根蜡烛,有点类似于诸葛孔明借命时所摆的七星阵,只是没有按七星排列,因为这女孩儿不需要借命,那七根蜡烛只是用来守护她的魂魄的。
    随后,师父在那冰窟窿的外圈也摆了七根蜡烛,在那小男孩儿的额头上写了‘丁火’两个小字。
    弄完这一切,已经是子时了。师父分别试探过母子二人的气息以后,如释重负的点了点头,看来她们的命暂时是保住了。
    我盯着墙角死门处的那窟窿,悄声问:“师父,你说的那东西究竟是个什么?”
    “我也不知道它是个什么。”师父说,“但我知道,那东西想要借用王老板一家人的命数脱生。”
    “脱生?”
    “没错,也就是再生。”师父说,“现在,王老板和他母亲已经死了,他老婆和孩子的命劫就在今晚,如果也死去,那东西就会脱生。我想,王老板一家人之前一定来过这处宅院,并且触犯了什么,才被那东西缠上。如果我们能在天亮前引来那个东西消灭它,就能救醒这对母子,到时候问问这女孩儿就知道…”
    “等下怎么引那东西来?”我问。
    “将这母子二人合成‘乙木’,把那东西引来。”
    说完以后,师父从提包里取出几根一尺多长的细竹篾,左弯右折,五分钟不到,便扎了一个小小的纸人出来,栩栩如生。
    ☆、第六章 宅煞(1)
    师父取出一道黄符,贴在那纸人头上,用朱砂笔在符上写了‘乙木’两个字。然后,师父用针在那对母子右手的食指上分别刺了一下,挤出指血,点在那道写了‘乙木’的黄符上…
    甲乙丙丁四天干还有另一种解读法,甲属木,乙也属木,乙为甲之妹,把乙嫁给庚,可以解甲之困;至于上面提到的丙丁,都是甲的子女,克制庚,保护父亲…
    这样说有点费解,我举个简例大家就明白了,奇门在古代是帝王之术,皇帝用来运筹天下的。有的皇帝会把公主御妹嫁给番邦蛮夷,用来解边境之患,就是依据的奇门遁甲。
    弄完这一切,师父将那纸人摆在距那墙角破洞十三步的地方,嘴里念念有词。
    我一瞬不瞬的盯着那破洞,心里即期盼又紧张。
    片刻,师父睁开眼睛说了声:“糟糕!”
    “怎么了?”我一惊。
    师父不答,走过去分别看了看那对母子的掌纹。
    “这孩子不是这女孩儿生的!”师父说。
    之前我一直都对眼前这个漂亮女孩儿有成见,感觉傍大款也就算了,但是这么年轻有个五岁的儿子,就有点不像话了。听师父这么一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对这女孩儿有种愧疚感。
    “她们不是亲生母子,就没法和合成‘乙木’么?”我问。
    “嗯。”师父点点头。
    师父这种方法,如果形象点儿解释,就好比一个皇帝,给自己的对头发出通告说,我把妹妹嫁给你,你过来娶吧,我们不要再斗下去了。心里面却说,小样儿,你一过来就把你干掉。
    因此,就算不把自己的亲妹妹摆在宫门口引别人来,你也得找一个天姿国色长的像公主的,如果随便在民间拉一个粗手大脚的村姑假扮公主,别人是不会上当而来的…
    眼前这对不是亲生母子,血没法相融,和合不出能引诱那‘东西’来的足够力场,就好比上面所说的‘村姑引不来别人’…
    “那怎么办?”我皱眉问。
    师父看着我,沉声说:“冷儿,只能靠你了…”
    我吃了一惊,往后跳了一步。
    “师父…你…你要把我嫁给那东西?我可不干,我有晨星了,再说我是男的呀!”
    “什么乱七八糟的!”师父斥道,“我是说让你出去把那东西给招来…”
    “哦,我明白了。”我拍了拍胸口,“师父的意思是说,让我去做求婚使者,把那东西给骗来。”
    “差不多吧。”师父叹道,“虽然有危险,但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们两个死去。那东西还没完全脱生,离这里不会很远的。”
    那女孩儿坐在蜡烛圈里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可怜。
    我胸口一热,“放心吧师父,我去!”
    “嗯,现在几点了?”
    师父的表在抢这女孩儿来时碰坏了,我看了看,还不到十二点。
    “离天亮还早,时间足够。”师父说。
    说完,师父飞快的在地上起了一局,指着巽四宫说,“你上次起局得出来的结果是白虎噬主,现在,白虎落在巽四宫,说明那东西在东南。”
    “我现在就去!”
    “等一等。”师父盯着局相,掐指算了算,指着离九宫说,“冷儿,你等下出去先往南走,大约半里路,你会看到一棵倒在那里的树,从那树的位置转向,一直往东,走大约一里路有一块坟地…”
    我看向师父所指的宫里,只见里面有个‘乙+己’的格局,在奇门风水里,‘乙’代表棺材,‘己’代表墓穴,合起来正如师父所说,是块坟地。
    “到了那坟地以后,你找块开阔平整的地方,踏七星,走禹步,念玉女反闭诀,连续三遍,如果那东西出来,你就立马原路返回,记住,千万不要回头!”
    “记住了。”
    师父用朱砂笔在我额上写了‘乙木’两个字,让我带了些法器。
    “这个也给你,把它藏在怀里。”师父从腰里解下一把小剑递给我,原来他先前出去有带法器。
    那是一把七星剑,乃古木雕制,上刻七星,是师父半年前帮一个老板看风水对方送给他的,说是祖上传下来的。我只听师父说这把剑很厉害,但这么久以来没发生过什么事,从没使用过。我只见过一次,就被师父束之高阁了。
    “千万小心,去吧。”师父拍拍我的肩膀,关切的说。
    “嗯。”
    “等等。”
    我刚走两步,就被师父给叫住了。
    “走正门,引那东西来的时候再从墙洞里穿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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