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这屋子还算是有些破旧?分明是万分破旧!彦莹望着肖大娘那一副感激的模样,心里头想着,自家老娘实在是太好说话了。不过想一想,肖王氏是肖老大的继母,能分一幢房子给他也算不错了,更何况这房子还有蛮大。
    “只不过这房子要了我们五十两银子,你爹在外头做了六年短工,才将银子还清。”肖大娘伸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子,这五月初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了,抱着七花,她更觉得全身热蒸蒸的一片。
    “这破房子,还要五十两银子?”彦莹惊讶得睁大了眼睛,不得不说,肖老大与肖大娘真是天生的一对,他们中要有一个强横些的,也不至于将日子过成这样,五十两银子虽然不多,可在这小乡村里,当真是一大笔银子了,难怪刚刚肖老二绑了肖老大去,开口就要一百两银子,敢情是欺负惯了。
    “他们说这房子大咧,我们也没法子啊,那时候才生了你大姐二姐,就被赶了出来,总要找个窝棚睡着,要不是一家人住到哪里去?再说这房子确实挺大的,也挺值钱。”肖大娘朝彦莹笑了笑:“要不是你哪有那么多屋子种那口蘑哪!”
    彦莹没有出声,肖大娘也实在太容易满足了。这老房子大是大,可那阵子她与肖老大带着大花二花,哪里需要这么多房间,这分明就是故意将老房子折价卖银子——不对,哪里有折价,完全是涨价嘛!
    “我们每年要给你爷爷奶奶交五百斤米,十斤油,还有十二两银子做供养,过年过节的礼物另外算。”肖大娘眉头蹙了起来:“眼见着又到了端午节了,该送节礼了,还在想着今年该送什么。往年咱们家都是送一篮子咸鸭蛋,两串粽子,一筐桃子,可今年咱们家赚了些银子,是不是该送多一些。”
    “不用送这么多。”彦莹飞快的拦住肖大娘的话头:“往年怎么送,今年也是怎么送,别一个劲的折腾,好像咱们家赚了不少银子一样。”
    “可咱们家确实赚了不少银子。”肖大娘莫名其妙的看了彦莹一眼:“总得给添些才是。”
    “阿娘!”彦莹暗自叹气,自家的便宜娘也实在太老实了,自己才赚了点小钱,她便一心想着要去周济亲戚了,要是以后自己赚得多了,是不是还要将那爷爷奶奶与三个叔叔都承包了下来?不行,自己可绝不能让肖大娘有这样的想法,得好好给她洗脑才行。
    “三花!”大花在旁边见着彦莹一副声色俱厉的模样,赶紧拉了拉她的衣裳:“阿娘也不过只想多添一点点,没说要给很多银子。”
    叶儿从大花怀里探出头来,奶声奶气道:“三姨,你笑一个,笑一个!”
    彦莹这才忽然觉得自己脸色可能有些太严厉了,望了望站在一旁张大嘴巴的肖大娘,心中有些愧疚,再怎么样自己也不该吼住她:“阿娘,我只是想说,你这样下去,以后那些叔叔们就会把咱们家当成金矿了,要什么都会赖着来。你自己想想,咱们都还没说出去赚了多少钱,他们就能狮子大开口的问咱们要一百两银子来给奶奶看病,要是你每次都多给他们一些节礼,人家自然会觉得咱们家里头富得流油,你才会手头这么宽松,就更会想来打主意了。阿娘,你说是不是?”
    肖大娘愣愣的点了点头:“三花,你这么说也对。”
    “娘,三花想得周到,不说爷爷,光是奶奶与几个叔叔,我瞧着个个都是想尽法子要占便宜的哪。”大花听着彦莹这样说,也有些紧张,三花最近虽然赚了些银子,可盖青砖大瓦屋就差不多去了两百多两银子了,家里现在整整有十张嘴要吃饭,银子自然要紧把细用,要是爷爷奶奶来打几次秋风,家里指不定就要断粮了。
    “娘,阿爹都说了家里由我当家,你就别管这送节礼的事情了,往年咱们家怎么送的,以后咱们家也怎么送,除非他们自己多送些过来,咱们就多回些过去,这叫有来有往。”彦莹想到上梁时二婶家里送来的一篮子青菜,暗自冷笑,肖老大三个弟弟弟媳,她瞧着还只有那个老四媳妇通气,能说得清楚,其余都是千方百计打主意的主儿,自己不是冤大头,才不会让他们占了便宜。
    肖大娘听着彦莹说得笃定,也不再反对,点了点头:“三花,你自己看着办,只不过莫要让村里人取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大婶大嫂子,说话可毒。”
    “嘴巴长在她们身上,我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关她们鸟事。”彦莹甩了甩手,步履轻盈的走了出去。
    里,不要再去他们王家了!”
    ☆、深宅
    肖老大的院落里此时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模样,院墙那里四花带着几个小丫头正在洗桃子、削皮,院墙旁边那几棵桃子树下,六花正抬头望着树上的简亦非,眉眼弯弯的笑个不停,头上梳的两把头发不住的在扑腾:“简大哥,快摘了一篮子吗?”
    这几棵桃树也算是有些年纪,估计是肖老大的曾爷爷那一辈子栽下的,所以枝繁叶茂树干粗壮,能托住站在上头的简亦非。彦莹抬起头来,就见着树枝摇曳里,白色袍子的一角很是醒目,白里透红的桃子累累的挂在枝头,似乎又像绣在衣裳上头一样。
    这简亦非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通身武功不仅能整治坏人,更是帮忙干活的一把好手。彦莹笑嘻嘻的朝简亦非招了招手:“你快些下来,这树都要被你压坏了。”
    简亦非正伸手在摘着桃子,低头捡着彦莹那笑得花朵儿一样的脸孔,心里一阵羞涩的欢喜,赶紧匆匆摘了几个桃子把那一篮子凑满,飞身落到了地上,就见那衣裳角儿如蝴蝶的翅膀一般,随着夏日的风不住的扑扇着。
    “三花,你还要我去做什么?”简亦非将篮子交给六花,站在树底下,迈步想往彦莹身边走,可那脚就是抬不起来,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咧着嘴笑,怎么也收不拢。
    六花在旁边瞧着简亦非那样子,嘻嘻一笑:“简大哥,你怎么见到我三家就脸红哪?”
    “哪有脸红?”简亦非觉得自己说话分外没有力气,有些软绵绵的,想伸手摸摸脸,又不敢,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双眼睛偶尔瞄一下彦莹,又飞快的移开。
    彦莹大大方方走了过去,将手抬了起来,几串青色的粽子在她手指下晃荡着:“简大哥,我瞧着时候也不早了,你该回别院去了,免得许世子又在到处寻你。这是我刚刚包好的粽子,有三种味道,扎红线的是金丝蜜枣,扎绿线的栗蓉蛋黄加咸肉,白色线串那种用的是寻常的绿豆与赤豆,只不过我加了咱们铺子里卖的那罐头。”
    快到端午节了,彦莹也想顺便搭着卖粽子,她问了问肖大娘,知道大周抱粽子一般是用绿豆或者是赤豆包着,有钱人家会选蜜枣或者是腊肉做料,吃荤粽子。知道了这粽子的用料以后,彦莹心中打定了主意,自己包出几种新花样来,铺子五月初三开业的时候顺便可以做搭头卖。
    “哦。”简亦非愣愣的将那些粽子接了过来,只觉得手里沉沉的:“那三花你干嘛给我这么多?”
    彦莹笑着抿了抿嘴:“简大哥,我每样都给了你两串,有一串是要你带给许世子去的,他最喜欢吃新样东西,让他去尝尝鲜。”
    “原来是这样。”简亦非忽然觉得心里头有些酸,三花心里头可还惦记着许宜轩呢,就连包粽子都记得要给他捎去一份,跟自己享受的待遇一样。
    “简大哥,我给许世子送粽子,只是表示感谢,给你的粽子……”彦莹见着简亦非微微蹙眉,心里头琢磨着,是不是他吃醋了?原来这全能型的简亦非,也跟寻常人一样有小情绪呐。彦莹朝着简亦非微微一笑:“简大哥,因为你是自家人,所以我对你也随便些,没有那样点出来,你别介意。”
    听到彦莹说他是自家人,简亦非又高兴了起来,提着粽子朝彦莹点了点头,有几分不好意思道:“我没有介意,我……”说了这个“我”字,简亦非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彦莹的一双眼睛在自己面前不住的晃动,亮晶晶的一汪清泉般,他赶紧转过身去,拎着那几串粽子飞快的走了出去。
    “三姐,简大哥怎么了?”六花莫名其妙的看着简亦非的背影,拉了拉彦莹的衣袖:“简大哥好像生气了。”
    “他才没有生气呐。”彦莹摸了摸六花的脑袋:“快些将篮子提过去。”
    追着走到门口,简亦非刚刚将马缰从树上解下了,彦莹扬着嗓子喊了一声:“亦非!”
    简亦非猛的转过背来,磕磕巴巴应了一句:“哎……哎!”
    彦莹笑得弯了腰,朝简亦非点了点头:“你拿了粽子回去,和你那徒弟赶紧尝尝那粽子,看看哪种味道好,后日铺子开业,我想多做些粽子过去卖呐。”
    “都好,都好。”简亦非开心得咧着嘴笑,这是头一回三花主动亲亲热热的喊他,心里头比吃了蜜糖还要甜。
    “你连吃都没吃,怎么就知道好吃?”彦莹又好笑又好气的望着简亦非,那几串粽子在他手下冒着热气,青绿色的箬叶上还滴着水,他的脚边有一快黑色的印记。
    “只要是你做的,就都好吃。”简亦非翻身上马,羞红着一张脸不敢看彦莹,可心里却实在想多看她一眼,自己暗自咒骂着自己真没用,连看自己未婚媳妇都不敢看。
    “那也不一定。”彦莹靠着门,乌黑的头发被五月的微风吹得遮住了半张雪白的脸孔,只露出一边水汪汪的眼睛与高高的鼻梁:“你先去尝尝看,明日再来告诉我,特别是许世子,对了,若是能请豫王妃尝尝,那边更好了……”彦莹想了想,或者还可以拿给豫王妃去尝尝,她就想看看富贵人家到底爱吃什么样的粽子,自己也好根据市场需求去做。
    一般的绿豆赤豆粽子,最多卖不过四五文钱,自己才犯不着费力不讨好的去做粽子,她的粽子消费人群是豫州城里的富户,所以要摸准他们的口味才行。要是许宜轩与豫王妃尝了觉得好吃,给她铺子里的粽子宣传宣传,不愁没有人来买。
    “金牌推荐:连豫王妃与世子都夸赞的粽子……”彦莹的脑海里已经想出了这句广告词来,她要是贴了这张纸到铺子门口,只怕那些富户们也会来抢着买呐。
    彦莹靠在那里不住的盘算,眼前仿佛出现了一条长长的队伍,手里拿着碎银子大喊大叫:“给我来一串栗蓉蛋黄粽子!”这边简亦非心情却又瞬间滴落了下来,特别是许世子……在三花的心里,许世子比他中用吧?
    也怪不得三花这样想,毕竟许宜轩是豫王世子,他的身份地位能替三花挣不少银子,自己不过是个寻常的护卫,即便他有另外一个身份,可也还是没办法与许宜轩相比。简亦非端坐在马上,看着彦莹嘴角弯弯,微微而笑,不由觉得一口酸溜溜的味道。
    策马奔回了别院,许宜轩正在他院子里,见着简亦非回来,许宜轩奔了过去,一把拉住了他:“师父,你做啥去了,我寻了你大半天都不见你。”低头见着简亦非手中拎着的几串粽子,许宜轩张大了嘴巴:“莫非师父是去豫州城给我买粽子去了?”
    这些日子里头,许宜轩是板着手指头在盘算着豫王妃什么时候会离开别院,他已经派人去京城暗中作梗,让人传话到别院来,豫王爷给朱侧妃在金玉坊又买了最时新的首饰、豫王爷的后院又多了个美人儿……可是豫王妃却一直稳稳当当的住在别院,看不出她有丝毫要回京城的意思。
    许宜轩想着,这端阳节快到了,母亲也该回京城去了,毕竟每年也就几个节日,母亲难道还不想着去与父亲团聚?可都到了今日,豫王妃还是没有让人准备马车,看来是想在这里陪他过端阳节了。
    豫王妃对许宜轩管得很严厉,似乎他有那么一时半刻没在眼前,她就急急忙忙的派妈妈过来找他:“轩儿,除了与简师父练武,你还得多念书,不能无所事事,老想着往外边跑。”
    许宜轩耷拉着眉头,满脸不高兴:“简师父的文章也很好,素日里他也教我念书的。”
    他本来想偷偷摸摸溜去肖家村看三花姑娘的,可那秀云将他盯得很紧,亦步亦趋的跟着,见他有往外溜的想法,赶紧出言提醒:“世子,指不定王妃过会就要来寻你去主院,你还是在别院里呆着罢。”
    许宜轩几次都想拍着桌子将秀云骂走,可是一想着母亲的那唠叨神功,他硬生生的忍了下来。母亲再怎么耽搁,也不可能捱太长时间,偌大一个王府没女主人怎么行?许宜轩决定暂时将秀云放了,等豫王妃走了以后再狠狠的整治她一番。
    以前豫王妃没在别院的时候,这别院里头就是他最大,说什么就是什么,天不怕地不怕,还能出去溜达。可现在豫王妃来了,许宜轩觉得好像自己被一块石板给压住了,怎么样也动弹不得,豫王妃的关心体贴,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罩住,越收越紧。
    很快就要到端阳节了,许宜轩琢磨来琢磨去,总想要送点什么东西去给那肖姑娘才好。今日跟着简亦非练武以后回自己院子沐浴更衣,他一边走一边想起了一个问题:“秀云,为啥端阳节要送扇子?”
    秀云楞了楞,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天气比较热罢?”
    旁边的婆子呵呵的笑了起来:“秀云,你说错了,端阳节送扇子是有含义的,女婿送扇子给岳父家,表示贴心,扇子送清风嘛。还有些没成亲的,互相送扇子,表示情投意合,这可都是民间习俗。”
    原来是这样,许宜轩忽然高兴了起来,自己要不要买把扇子送给肖姑娘去?她在田间干活肯定很累,歇息的时候拿着扇子扇扇风,看到扇子就会想起自己来。
    第九十八章深宅
    青色的箬叶上有着细黑的纹路,一脉一脉很是清晰,上边已经没有水珠滴落,但还是能见着湿润的气息。
    “这是肖姑娘送给我的?”许宜轩拎着那三串粽子,满脸笑容:“她自己亲手做的?”
    “是。”见着许宜轩这高兴劲头,简亦非心里头有些不爽,可即便他是许宜轩的师父,也不能不允许自己的徒弟这样高兴吧?自己送信回去好些日子了,母亲也不知道收到没有,快些遣个媒人过来提亲就好,这样省得旁人惦记着肖姑娘。
    许宜轩喜滋滋的捧着那些粽子看了个不停,不住的啧啧有声:“有三种口味?我先尝哪一种呢?”
    “世子,还是先请示过王妃吧?这外头送进来的东西,怎么能随意尝?”秀云朝身后一个婆子使了使眼色,那婆子会意,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那个乡下丫头真是可恶,秀云一双手叉腰,心里头愤愤的想着,那次拿了一只羊来,随便做了几个菜,就骗了世子爷二十两银子,后来世子爷就跟着中了邪一样,一心只惦记着往那肖家村跑,甚至还发动别院里的丫鬟婆子去替那肖姑娘挖笋子!
    上回挖笋子的时候,她不小心踩着裙边摔倒在地上,亏得她拼命护着脸,这才没将脸划花,只是手腕和手背上多了几条伤疤,直到现在还没隐去,秀云已经暗暗的将这笔账记到了彦莹的头上,这肖姑娘就是个狐媚子,一双眼睛老是往世子爷身上溜,指不定就打着主意想进王府做丫鬟,也好勾上世子爷这棵大树——旁着大树好乘凉!
    “要你来多嘴!”许宜轩愤愤的看了秀云一眼,心里头很是不舒服,他要做什么事情,这秀云就喜欢到旁边插话,老是拿着母亲来压着他,她这是皮痒了不成?
    “世子,奴婢不是多嘴,只是担心世子的身体。”秀云赶紧低头,一双眼睛瞟着那几个垂下来的粽子,有些觉得委屈:“世子,咱们别院的厨娘又不是不会做粽子,若是世子喜欢吃这个,奴婢让她们去做一笼来,随世子吃多少都行。”
    “肖姑娘难道还会害我不成?”许宜轩听了这话更是心浮气躁,伸出脚来就往秀云身上踹:“快些回去,让厨娘烧一锅水,拿着这粽子给蒸熟了,小爷马上就要尝鲜!”
    秀云没有提防许宜轩忽然就翻了脸,被他一脚踹到了地上,可还只能爬起来,含着眼泪朝许宜轩陪个不是:“世子,奴婢知错,肖姑娘自然是没有害世子的心思,只是奴婢觉得这入口的东西要谨慎些才好。”
    “别啰嗦,赶紧去和厨房说去!”许宜轩白了她一眼:“莫要以为我母亲住在别院,你便找了个好帮手,小爷想做什么用不着你管!”
    秀云低着头走了出去,掸了掸裙子上的灰尘,心里头格外委屈,她是为了世子好,可世子总将她的一片好意当成驴肝肺!青石地面上刻着一朵朵莲花,硌着脚底有些疼,秀云望了望自己才换上的新鞋,大红绸面,上头绣着一朵芙蓉花儿——世子爷怎么就没见着自己今日穿的全是一身新哪!
    “秀云,你站着。”
    耳边传来李妈妈的声音,秀云一抬头,就见豫王妃带着一群婆子丫鬟站在面前,她赶紧“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王妃安好。”
    “刚刚你让人来说,有人送粽子给世子?”豫王妃低头看了看跪在自己面前的秀云,穿着一件浅绿色的衣裳,头上还有一双梅花簪子,瞧着一副机灵模样儿:“你做得不错,这些事情是该来告诉我。”
    “王妃。”听着豫王妃赞她做得对,秀云的眼泪珠子忍不住落了下来:“世子心意已决,不管奴婢如何劝他,总是说要吃那粽子,现在打发奴婢去厨房说,要她们煮滚水蒸粽子呢。”
    豫王妃脸上没有露出一丝喜怒来,沉声道:“你且起来,去将世子喊到我院子里来。”
    “是。”秀云站了起来,眼里露出了欣喜的神色,看来自己让婆子去报信那事情做得对,即便许宜轩踢了自己一脚,可自己却博得了王妃的好感。
    许宜轩攥着那串粽子,嘟嘟囔囔的走到了豫王妃的院子,才一进屋子,便将那粽子拎了往豫王妃那边奔了去:“母亲,你怎么就这般小心,不过是吃个粽子罢了,也要将我找来训话,都是那些多嘴的奴才,一个个在母亲耳边兴风作浪!”
    “轩儿!”豫王妃慢悠悠的端着茶喝了一口,这才直起身子来,嘴角一丝浅笑:“轩儿,你想要吃粽子怎么不说?母亲让厨娘替你做一些便是,这些粽子,拿了赏了人便是。”
    “不!”许宜轩赶紧将粽子抱在怀里,一点也不嫌弃粽子叶面将他的衣裳打湿:“厨娘们做的,怎么会有肖姑娘做的好吃!我才不要将这好东西送给旁人去尝!”
    豫王妃的眉头皱了起来:“轩儿,你也该注意下自己的言行举止了!”都十四岁的人了,许宜轩怎么还一点都不成气候?一想着朱侧妃那个儿子才五岁,就已经沉稳得跟大人一般,豫王妃就很是堵心,是不是自己太娇纵轩儿了些,以至于他现在还跟不懂事的孩子一样。
    “母亲,我只是觉得你有些太在意了。”听着豫王妃这般说,许宜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见那雪白的绸面上头,有一块湿漉漉的印记,也觉得自己举止有些不合时宜,赶紧将粽子放到了身边的条几上:“不过是一串粽子,母亲便这般如临大敌,何必如此!”
    “这不只是一串粽子的事。”豫王妃正色道:“轩儿,你可知道你这世子之位来得辛苦?若不是你外祖父强势,只怕那朱侧妃的孩子才落地,你父亲便会上书请封世子之位呢。”豫王妃的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有蒸蒸的汗珠,一想着那朱侧妃,心里头就有说不出的愤恨。
    朱侧妃与她,曾经是京城贵女圈里相好的手帕交,可是为了豫王爷,两人竟然翻脸为仇,虽然住在同一座王府里边,但其中的暗流激涌,只怕是每一个下人都能感受得到的。
    豫王喜欢的是朱侧妃,不是她,豫王妃心里头深深的知道这一点。
    皇后娘娘赐婚,将她赐给豫王做正妃,她欢喜不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总算是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可没想到在新婚之夜,豫王却毫不忌讳的对她说:“娶你只是因着母后下旨赐婚,本王不想违背她的意愿,你不用期盼太多。”
    龙凤花烛点着,一直燃到天明,醒来的时候,眼角的泪痕已干。豫王早已起身,穿好衣裳拿了一册书坐在那边看,听着床上有动静,转过脸来朝她笑了笑:“我已经做好了决定,三月以后便迎娶熙言为侧妃。”
    熙言,是朱侧妃的闺名。
    豫王妃难过得没法子出声,她知道自己容貌不及那朱熙言,没有她那样令人惊艳的风情,唯一能够压过她的是自己的家世,她的父亲位高权重,比朱熙言的出身要好得多。
    自己已经被皇后赐婚成了正妃,可新婚的第二日,豫王便直言不讳说要娶朱熙言为侧妃,实在有些打脸。虽说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可挑这样的场合说出来,完全是不顾她的尊严。
    “你太乏味了,哪比得上熙言一分一毫?”豫王很不客气的挑剔着她,让豫王妃睁大了眼睛呆呆的坐在床上,就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拉拢,露出了一片雪白的肌肤。
    “还愣着作甚?赶紧穿好衣裳进宫拜见皇后娘娘。”豫王将书扔到一旁,猛然站了起来:“你不过是得了母后的喜欢,这才能如愿以偿嫁进豫王府,可你必须明白,我喜欢的人绝不是你。”
    在皇后与自己父亲的极力压制下,朱熙言捱了一年才进豫王府,也算是全了她的面子,可这里子,却是怎么样也全不下来。她与朱熙言的明争暗斗,从邀宠到子嗣,一步比一步更激烈。
    朱熙言受尽豫王宠爱,可子嗣上头却并不兴旺。当年她与朱熙言一块有了身孕,豫王总是呆在那朱侧妃的院子里头,鲜少来她的主院,下人们口口相传,都说王爷向朱侧妃许了诺,只要是朱侧妃生出了儿子,立即上书请封世子。
    听了这些话,她气得病倒,大夫过来把脉以后只是摇头:“王妃过于优思,郁积于心,只怕是不利于腹中胎儿,不如去清净地方静养,方才能保住腹中胎儿。”
    她心中犹豫,若是去了别院休养,这王府便是那朱侧妃一人独大,想来想去万分的不甘心,人渐渐的消瘦了下去,脸色也蜡黄得如庙里那些重彩泥金的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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