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三老爷目光落在有些瑟缩的贾氏的脸上,冷笑道,“我瞧着贾玉就很不错,一介孤女,在咱们府中平白养育这么多年,如今岂不是该报恩的时候?况王府那样好,这也是大富贵,想来贾玉也是愿意的,对不对?”
    “那是你侄女儿!”老太太拍得桌子哗啦直响,怒声道。
    “那还是我的女儿呢!”三老爷冷淡地说道,“我将她托付给母亲,母亲就是这么照应我的女儿?”见老太太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三老爷只冷声道,“今儿这话儿我搁在这儿!谁再敢来算计我的女儿,别怪我闹得鱼死网破!”见老太太仿佛喘不上气儿来,他的脸上就露出了讥讽之色,怨毒地问道,“母亲不是忘了,虞氏是怎么死的吧?!”见老太太面露惊恐,他便轻声道,“母亲做了恶事,也不怕鬼上门?!”
    “你!”
    “儿子是个混不吝的人,谁要儿子死,儿子就拖着谁一起死!”三老爷在老太太目眦欲裂中转身说道,“老太太记住了!您杀了你的儿媳妇,如今,想再害我的女儿,就别想!”
    后头老太太竟双手发抖地撅了过去,三老爷只当没有听见贾氏的哭喊,脸上露出了有些痛快却又痛苦的模样,只往府外走了。
    老太太处的动静自然是瞒不过人的,已有下人往二太太处去求着请大夫入府,知道老太太这是被三老爷气倒了,二太太还未如何,冯氏的脸上就露出了快意来,轻声道,“该!”
    “姐姐!”二太太急忙命人去请大夫,口中转头便嗔了一句。
    “不是她作孽,老三会是如今这样儿?”冯氏便咬着牙说道,“当初,他的功课可比你夫君强多了!当年连你大嫂都说,是有状元才的!不是姑母作孽,他早就……”
    她似乎要继续说,然而目光落在宋香等人的身上,微微迟疑,还是低声恨道,“人家新婚夫妻正是情浓的时候,怎么就老三出了一趟远门儿,他媳妇儿就没了?!”见二太太口中诺诺,仿佛也有忌惮,冯氏便叹道,“竟作孽!虞氏虽然是商户女,可是与老三情分好,人也大方,竟……”
    大老爷还未在军中出头的时候,宋家也不过是寻常人家儿,因此当年三老爷不过是定了一商户女,没想到大老爷发迹,升官儿速度惊人,又娶了公府的小姐,身份水涨船高,老太太瞧着三太太就不顺眼了起来,只觉得她门第低贱叫自己丢人,冷言冷语地欺负,暗地里磋磨,面上却做出好人的模样,哄着三老爷往外头游学,待回来,内里被他掏空的三太太虞氏早就撑不住,见了三老爷一面就没了。
    三老爷当初只以为红颜薄命,痛哭了一场,给妻子守了三年,这才又娶了如今的三太太。
    没想到后头有虞氏身边的丫头密告,将一切告知了三老爷,三老爷就与老太太离心,放诞了起来。
    “这事儿,确实是老太太的不对。”二太太拧着帕子小声说道。
    夷安竟不知从前竟然还有一位三太太,与也都脸色诧异的姐妹们看了一眼,想到从前见过三老爷数面,竟是一个极英俊冷淡的男子,想到他如今竟然还能为大姑娘出头,又将夷宁挪出来,可见到底是对儿女还有几分真情,心中为那薄命的三太太叹息了几声,越发地觉得老太太该不得好死了。
    既知道老太太病了,冯氏虽然口中快活,却也不能装不知道,此时牵了宋香的手去看望老太太。
    夷柔与夷安默默地跟在后头,到了老太太屋里,才觉得老太太这是真不好了。
    许只是一股子火气,老太太此时竟摊在榻上,嘴角歪歪着,连眼睛都歪了,看着人要说话,口水却先从嘴角流出来,眼看着满屋子的女眷看着她丢人,老太太就恼怒了起来,扬手就要摔打,双手捧在茶碗上,却仿佛使不上劲儿,只在口中发出了含糊的叫声来,见夷安在后头面露笑意,心中怒极,眼前发黑地往夷安的身上一指,众人莫名其妙地往后看去,却见夷安的脸上,已然流出了担忧的泪水。
    冯氏目光一闪,上前抓着夷安的手温声道,“你这孩子,就是这样胆小,别哭了,你难过,你瞧瞧,老太太也担心着叫咱们宽你的心呢。”果然一回头,就见说不出话的老太太翻起了白眼儿。
    “老太太如此,孙女儿哪里能心安呢?”见外头大夫匆匆地进来,夷安掩了掩眼角的泪,与冯氏低声说道,“多谢姑母快慰了。”
    “你啊。”冯氏同样不喜欢老太太,此时竖着耳朵听着后头大夫诊脉,看着夷安的目光十分慈爱怜惜。
    二太太都要恶心死了,转头冷笑了一声,只觉得夷安与自己的姐姐是一丘之貉了。
    常在内宅厮混的大夫充耳不闻,只当自己听不见,细细地看了老太太的脉相与面色,又细问了,这才微微颔首,招了二太太等人到了外间,这才低声道,“日后,只怕不好调养。”
    “难道,日后,日后就这样儿……”二太太惊声道。
    “脉中又有惊惧之像。”这大夫皱眉道,“心虚不安,老夫开些凝神静气的药来,过几日且看吧。”能惊吓到这个程度,可见不是一般的事情,这大夫又细细地说了病人的忌讳,这才施施然地走了,独留夷安若有所思地往老太太的屋里看去,敛目掩住了目中的深思。
    若三老爷不过是叫破了前三太太的死因,老太太真的会惊吓到这个程度?
    ☆、第32章
    这其中只怕是另有缘故,只是这恐怕只老太太知道了,不过不管如何,老太太如今这副模样,看起来竟十分不开心,夷安也就开心了。
    老太太屋里如今都是不好的气味儿,冯氏不耐烦做出孝顺的模样儿来,左右与老太太连看两相厌,忍住了心里的乐子,看了正在老太太身边忙前忙后的贾氏,她的目中微微一黯。
    虽这个也是表妹,可是竟夺她妹妹的夫君……
    夷安细细地看住了冯氏目中的怨毒,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老太太如今这样儿,越发不爱见人,况虽吃了数日的药,却并不能好,性情也古怪了起来,连二太太都不见,只命贾氏在一旁服侍。
    后脚儿三老爷火速地就给大姑娘定了一门亲事,虽不是什么顶好的人家,却也是不愁吃穿,不过两日就互换了庚帖,往宋家下了聘礼。
    大姑娘感激父亲感激得什么似的,然而三老爷却并不动容,办完了大姑娘的婚事,又消失了。
    夷安与大姑娘素无往来,不管当初是有什么苦衷,大姑娘苛待过夷安的往事都叫她忘不了,如今只送了一份儿礼道贺,得了大姑娘的感激,便丢开手去,不再管了。
    年纪正好的大姑娘定亲,余下的几个庶女年纪连夷安都差许多,老太太自然是没法子送孙女往王府去做妾的,因此竟又气了一场,又不知怎地受了热寒之症,越发地下不了病榻。
    夷安跟着夷柔在二太太身后做了两天的孝顺孙女儿也就完了,到了罗婉下帖子这一日,便都换了鲜亮的衣裳,姐妹俩一同往罗婉说的别院去。
    宋衍不放心妹妹,也知道如今城中有招惹不起的人,因此便护着妹妹们一同往别院去。
    到了别院,夷安下车后就见这别院外不过是看着平常的门户,然而一入其中,就是影壁,转过了极大的影壁,后头就豁然开朗,如同另一处的仙境一样,不知罗婉是如何办到,明明还是极冷的冬天,树上还有积雪,可是树下却姹紫嫣红,开着极美的花朵儿,仿佛初春之景,又有一条活水不知从哪里引进来,竟不曾结冰,哗啦啦地流淌,那活水侧都是极清幽的兰花儿,叫夷安瞧着就赏心悦目。
    远远又有精致的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虽不是极大的院子,却一草一木都透着雅致心思,实在叫夷安惊讶。
    见她与夷柔过来,罗婉也出来,远远地笑道,“若不是我三请四请,只怕你们是不肯来的了。”
    “你与我书信,叫我闭门,我哪里敢出来呢?”夷安见宋香也在罗婉的身后,后头还有一个清俊的少年,俨然有护卫宋香的模样,不由笑了起来。
    宋衍如今见了陈家这少年脸上烧得慌,却到底是有承担的人,与这少年厮见过,见罗婉歪头好奇地看着自己,便侧身敛目,微微颔首。
    他素来是极规矩严谨的人,夷安很担心罗婉将他看的羞恼了,便推了罗婉一把笑道,“我三哥哥虽然陌生,难道你没有听过?”
    “常听兄长说起,只是却还是第一次见。”罗婉也不知为何竟盯住了宋衍看,见这少年微薄的嘴唇此时抿了起来,心中一动,脸上就微微发红,掩饰着笑道,“因好奇,唐突三爷了。”
    想到罗瑾在自己面前对宋衍赞不绝口,一脸想往的模样,她不由又转头看向这清隽的少年,正巧宋衍转头,就看入了一双漆黑的眼瞳里,罗婉心里直跳,也觉得不自在,对上了夷安一双清明的眼睛,不由有些慌乱地笑道,“外头冷,咱们往里头说话。”
    夷安也知道大抵闺中女孩儿没有见过几个男子,时有好奇,便微微点头。
    这样见过,已是宋衍的极限,见还要进屋,微微迟疑了起来。
    这别院,并无长辈。
    “我哥哥也在,都是好友,无碍的。”宋衍这样规矩,罗婉就微微一笑。
    寻常交好的人家,确实也无需避忌太多,除了罗婉,余下的都是宋衍的妹妹,又有这陈家的少年,宋衍这才点头,与几个女孩儿一同进了屋里。
    一进屋子,夷安就嗅到了淡淡的香气,仿佛是兰花,果然见罗婉对自己有些炫耀地挤挤眼睛,一抬头,就见屋角,一个温雅俊秀,眉目温柔的少年,正捧着一盆兰花呆呆地看着众人,见了夷安的目光,他仿佛想到上一次自己的冲撞,只垂下了秀致的眉目,白皙的脸上通红一片,仿佛竟不知是该将手上的兰花放下还是继续捧着。
    见罗瑾局促,夷安转头去看宋衍。
    宋衍的目中却若有所思。
    大伯娘回信儿,只叫他瞧夷安的态度,只要夷安喜欢,万事皆可,可是瞧着妹妹这模样,竟仿佛还并未动心,一时间他竟也不知是否要推一把。
    “我哥哥不大见女孩儿,如今有了几个罕见的美人儿,竟傻了。”罗婉眼睛一转,上前就与夷安笑道,“平日里哥哥最是个规矩的人,与丫头都不肯调笑的,你只瞧着他见识浅薄,原谅他的木讷之罪。”见夷安含笑点头,一双狭长的眼睛落在罗瑾的身上,她心中便松了一口气,心中却觉得罗瑾有些笨拙,笑问道,“哥哥手里的花儿该放下,客都来了,还忙碌什么呢?”
    “这花儿开得极好。”夷柔就在一旁赞了一声。
    她又不是死人,见罗瑾叫夷安看了一眼,耳根子都红透了,哪里看不出来缘故,此时便含笑侧目看了妹妹一眼。
    夷安却出人意料地平静。
    红颜枯骨,这少年如今瞧着如花的美人儿心生仰慕,如后美人迟暮之时,又是如何的光景呢?
    “哥哥最喜欢折腾这些,还倒腾出了暖房,你别说,哪怕是冬天呢,不应季的花儿也能开起来。”
    罗婉见罗瑾抱着兰花上前,便与夷安夷柔笑道,“你们若是喜欢,临走便带走几盆儿去,康他人之慨,我必是不心疼的。”她说话活泼轻快,此时摊手一笑,实在叫屋里头的气氛都活泛了,连宋衍都不由转头看她将众人转圜。
    “送,送给你。”罗瑾就见眼前的少女如花儿一样笑起来,娇如春华秋月,连外头的天光都能压过,靠近了这少女,听着她欢笑柔声,心中就砰砰直跳,将手中的兰花儿送到这少女的面前,就见她一双眼睛清凉如同春水,却仿佛带着能看透人心的了然,不由一醒,见自己办了蠢事,俊秀的脸上顿时红了,忙磕磕绊绊地说道,“这,这一盆是最好的,左右都是去挑,不如省了麻烦。”
    “兰是花中君子,我却只仰慕,不敢放在身侧。”夷安却拒绝了。
    兰花清雅清贵,可是对于夷安来说,高贵得仿佛不沾染俗气的兰花儿,却从来不是自己能够攀折的。
    “你喜欢……”罗瑾一双清亮的眼睛看着夷安,在这样清澈单纯的目光里,虽然对这少年的心意并不十分相信,然而此时的夷安却还是偏过了头去。
    “夹竹桃,我很喜欢。”夷安微笑道。
    “那开出的花儿,也是极美的。”罗婉想到夹竹桃盛开的模样,便抚掌与夷安笑道,“世人皆爱梅兰竹菊,或是牡丹芍药,却还有你爱这稀罕的花儿。”
    夹竹桃虽美,可是内里却毒的厉害,夷安笑了笑,不欲多说,只笑道,“你只知道说笑,却不说给我们一盏茶吃,可见是个小气的人。”她目光所及,罗瑾不知想到了什么,红了脸侧头看着她,却仿佛恐唐突了她,偏开了头去,将怀中的兰花儿塞进了身后宋衍的手里。
    宋衍黑着脸捧着一盆开得娇艳欲滴的兰花,实在不知道是该骂一声荒唐,还是将这花儿砸在对自己面露哀求的好友的头上。
    罗婉不经意见了,噗嗤一笑。
    宋衍的脸色更加发黑,却只命身后的小厮取了怀里的花,与两个少年坐在了最下首,听着上头女孩儿们说笑。
    “今儿不与你们说说话儿,我只怕都要憋死。”因与夷安夷柔交好,罗婉便放松了许多,与夷安抱怨道,“这三个表哥,真一个个儿叫人不省心,前头两个还好,不过是好女色,张狂,目中无人……”
    “这也叫还好?”宋香身份不够,只敬佩末座,倒是夷柔惊声问道。
    “至少……”罗婉撑着头,脸色发青地说道,“不似六表哥……这个人真是……”
    烈王府六爷萧翎,真的叫人打心眼儿里害怕,这人无欲无求,在新城郡主给侄儿们预备的宅子里极安分,平日里也很好说话,衣食住行从不似萧安萧城挑拣,然而不知为了,却叫罗婉从心里害怕,想到之前的事儿,她便与夷安低声说道,“不说他剁了爬床的丫头……”她嘴角抽搐了一下,与夷安说道,“从那儿以后,府里的丫头见了他都躲着走。”
    “还有什么?”夷安也觉得这人新奇,急忙问道。
    “天天在院子里练刀练剑,”罗婉恨不能叹气道,“刀光剑影的,连母亲都半夜睡不着,恐一言不合叫他斩了,不过手头却大方,送了母亲不少的新鲜的玩意儿,都是难得的物件儿,这人心思奇诡,叫人看不出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样的人,罗婉素来是躲着走的,见夷安竟还在一旁笑起来,幸灾乐祸的,嗔了她一记,却还是合十念佛道,“可算要走了,只他们走了,我才松快些。”
    她也知道夷静去给萧安做妾之事,只是后来夷静就没信儿了,她平日里只觉得萧安萧城看着自己色眯眯的,嘴里唤着表妹,手上却动手动脚,实在叫人恶心,因此也不大打听那院子里的事儿,恐夷安与夷柔没脸,她便掩住了,说了些别的话儿来,这才指着一侧的罗瑾笑道,“哥哥也不喜欢表哥,常说后院儿的女子太多,岂不是叫日后的妻子伤心?也误了这些女子的一生呢,常有叹息,连我都笑他怜香惜玉。”
    这虽是笑话人,然而却将罗瑾的心意说笑出来。
    夷安这才诧异地回头看了抿嘴的少年,露出了动容之色。
    “我,我这一生,只有一位妻子,就足够了。”罗瑾不敢去看上头那少女的眼睛,低着头轻声说道。
    这少年说话温柔诚恳,在外头阳光下,竟仿佛在发光。
    夷安看着罗瑾顿了顿,便转头不再关注。
    宋衍的眼角,却露出了一丝淡淡的满意,见罗瑾口中诺诺说不出别的来,看着夷安并不动容的模样有些失落,便低声咳了一声,这才说道,“为人夫者,正该如此。”他见过了大伯父与大伯娘那样的情深意切,再看父亲后院儿那些如花的美眷,就并不是那样羡慕了。
    身边的女子,也不是多了就是好的。
    如大伯父一样,只得一心人……
    他这话出口,正说笑的罗婉也怔了怔,转头认真地看了看他。
    夷安就见罗婉秀美的脸也有些发红,只做不见,见外头上了许多精致的点心,与素日里吃的不同,心知这该是京中样式,将这些都引到吃食上,果然见屋里不是那样尴尬了。
    席间她只见罗婉有些心不在焉,自然知道她存了心事,只是这样的心事到底不过是彼此之间的私事,她并不会插口其中,又见罗瑾一双眼睛看着自己,很是执着,就有些无奈。
    平心而论,若方才都是罗瑾的心里话儿,那这少年确实是难得的男子,可是夷安却觉得自己并未动心,何必招惹?就算日后有了结果,对这少年也并不公平,因此便有些冷淡,只想熄了这少年的情意,叫他日后得一真正值得真心相待的女子,彼此有情,也要比接近自己这样一个内心全是晦暗的人来的强些。
    想到这里,她的心也就淡了,陪着罗婉在外头赏了一会儿的百花盛放,指着雪景说笑了一阵,便各自告辞。
    素日里热情的罗婉也并不招呼,有些迟钝地送了女孩儿们走了。
    夷安就见那陈家的少年一脸认真地扶着宋香入了车,自己坐了后头的车送宋香回去,目中的看重不是假的,也为宋香欢喜,姐妹俩看着那少年的背影,夷柔便叹了一声。
    “就算二姐姐嫁过去,也不会被这样尊重。”宋香谦和温柔,然而夷静确实个要命的性子,这一对儿若是成亲,也未必是良缘。
    “不说她了,”夷柔皱眉说道,“提起她,我心里就不快活。”她顿了顿,便有些皱眉地往外头看,看到宋衍平静地骑马走在自己的车的边儿上,便与夷安耳语道,“今儿,阿婉有些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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