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那嬷嬷咬了咬牙，闭上眼说道：“刘格格她生了个怪物！”
    “什么？！”胤禛大惊，这种事不管放哪都属于不祥之兆，这事决不能传出去。他迅速冷静了下来，眯着眼望着眼前跪倒在地的嬷嬷道：“你可知道你说了什么？”
    产房里的人不是瑾薇，那嬷嬷自然不可能是胤禛的心腹之人，她知道自己见到了这事，无论如何都活不下来了。于是，她向胤禛磕了个头后说道：“奴婢知道，只求王爷能够体恤奴婢家中幼儿。”
    是个聪明的，胤禛闭上眼，转了转手中的扳指道：“带爷去看看。”
    那嬷嬷手脚麻利的爬了起来，跟在胤禛和瑾薇身后，回到了产房门口。瑾薇发现产房安静得有些诡异，于是她望向接生嬷嬷道：“这？”莫不是这些人都跑了出去？
    那嬷嬷也是一脸呆愣的表情，瑾薇估计她当时都吓傻了，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人。她正想和胤禛商量如何找回那些人，封锁消息时，一个身着蓝色衣裳的小太监站在了胤禛身后，对他说了些什么。瑾薇看到胤禛冲那个小太监点了点头，一点也没有对产房里嬷嬷婆子消失的事情操心，立刻明白了他已经控制住了局面。
    胤禛察觉到瑾薇望向他的视线，转头对瑾薇说道：“在这等爷，爷去看看。”
    瑾薇知道胤禛是怕她被吓着，就是现代社会，对畸形婴儿还是会有心理阴影，更何况古代？胤禛能如此镇定坦然的面对这件事，没有立刻将刘氏和孩子溺死，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了。
    其实，胤禛心里远没有瑾薇所想的那般镇定，他听到接生嬷嬷说出那两个字以后，脑中空白一片。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上天的惩罚，不然怎会出现这样的东西？不过他转而又想到了弘曜和龙凤胎，三个孩子都是健健康康的，一点问题都没有。或许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样……就这样，胤禛陷入了猜测之中，直到接生嬷嬷将孩子指给他看时，他才回过神。
    凭良心说，若不是那个孩子右手的胳膊上多长了只手，他确实是个招人喜欢的孩子。没有一般刚出生孩子的红皱，小家伙嫩白可爱，睡着时微微嘟起的嘴唇泛着粉色的光泽。
    胤禛看着那个孩子，眼神复杂，心中既有对他的嫌弃，又有那么一丝怜惜。最后他挥了挥手，一位身着暗色衣裳的男子半跪在胤禛身前。最后看了那个孩子一眼，胤禛阖上了眼睛，“处理了吧。”
    “等等！”瑾薇一进门就看到抱着孩子想要离去的男子，心中焦急，也顾不了那么多，立刻出声阻止。
    胤禛看到瑾薇的身影，皱了皱眉道：“你怎么进来了？”他本就心中不快，看到瑾薇根本没将他的话听进去，语气里难免带上了几分质问。
    瑾薇哪有心情安慰他，她练过青木诀，本就耳聪目明，胤禛在屋里和稳婆说的话她全都听到了。原本听到稳婆说怪胎，她就想到了现代的那些畸形婴儿，那样的孩子就是现代都没办法治好，她才不会圣母病乱发，那孩子就这么离去未尝不是个解脱。但她听到屋内的婴儿只在手臂上长出了个小手，要是能找个好大夫，加上她的丹药，除了右手经过矫正会有些不便，也没什么力气，其他的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
    不顾胤禛难看的脸色，瑾薇打开孩子的襁褓，看了看他畸形的右手，心中松了口气，比她想象的要好很多。于是，她回头望着胤禛的眼睛，目光清澈的说道：“爷，这孩子，我有办法能治！”
    说完这句话以后，瑾薇心里仿佛放下了什么似得，变得轻松无比。她原本在犹豫救不救这个孩子，毕竟那是刘氏的儿子，不但和她没什么关系，以后说不定还会给她造成麻烦。理智上来讲，就这么让胤禛当做怪胎处理掉，对她和孩子们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瑾薇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关，她不是古代人，她做不到漠视一个初生婴儿的生命，而且只要自己说出一句话，那孩子就有八成的把握能够活下来。如果她沉默了，那个孩子的死她将会背负一生的歉疚。
    想到这里，瑾薇嘲讽的笑了笑。她在这里生活得越久，就越像古代人那般漠视生命，说不定这次她看着这个孩子死去，下次她就能用尽一切手段害死其他尚在腹中的胎儿。她不想变成那样，她可以给其他的女人避孕，可以袖手旁观的看着那些女人相互陷害，甚至是莫名其妙的小产。这样她还可以说服自己，她没有动手害过无辜的人，她没有变得自己都厌恶自己。
    可以说，瑾薇救下的不是这个孩子，她救下的是自己心中那仅存的良善。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七章
    胤禛看着瑾薇的眼睛,发现里面的坚定和执着,他无奈的说道：“我自然是信你能治，只是,这个孩子不能留下。”就算能治好,那孩子以后的手臂也不会如普通人那般,或许永远都会保持着一种扭曲的状态。不是他心狠,有时候，让他在什么都不懂的时候死去,会比让他活着面对以后的指指点点要仁慈得多。
    “爷,这个孩子不是怪物,你相信我！”瑾薇以为胤禛在乎所谓的怪物传闻,她着急的开口辩解。
    “我信。”胤禛伸手摸了摸那孩子的脸蛋,目光灼灼的望向瑾薇，低声说道，“只要是你说的，我就信。”
    听到这句类似表白的话语，瑾薇呆愣在地，她傻傻的看着胤禛，想从他的表情上找出被穿越的证据，可她只看到胤禛漆黑眼里闪动着的光泽。好半天后，瑾薇不自在的别开头，逃避胤禛太过深邃的目光，将话题转回到刚出生的小宝宝身上，“爷是同意留下这个孩子了？”
    “不行……”
    “你刚才说你相信我的！”
    “你先听我说完。”胤禛带着几许无奈的宠溺望着瑾薇，他喜爱看到瑾薇焦急生气的模样，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感觉到瑾薇明亮眸子里所展现的真实，“府里人多眼杂，这孩……小阿哥如今的模样自然不适合留在这里，我会让人将他送到别院，对外宣称体弱送去了崇福寺修养，你随时可以去看他，如何？”胤禛到底还是古代人，尽管他重生了，对着鬼神之事有没有其他人那般敬畏，但他对这个身体残缺的孩子也没多大的好感，能保下这个孩子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若是这个孩子最后能如普通人一般无太大差别，他自然也会给予他相应的地位和荣耀。
    “……好。”瑾薇知道这是胤禛的底线了，也不再多做要求，她看着这个孩子难免会想到自己，若是有一天，她也生下了个身体有残缺的孩子，胤禛也是如今的这般模样吗？
    就这么想想，瑾薇也感觉道自己背部升起的那一股寒意，对胤禛的距离感又多了几分，那先前所谓表白式的话语早就被她抛之脑后了。而瑾薇所不知道的是，胤禛保下这个孩子的举动在其他人看来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的暗卫甚至在怀疑眼前的人还是不是自己那冷血理智的主子，要不然他怎么就凭着福晋的一句话而留下了这个孩子？要知道这件事若是被其他人知道了，不仅是胤禛，就连弘曜他们都要被别人排斥，厌恶。在古人的眼里，家中若不是祖上缺德做了太多坏事，是不可能生出这么一个“怪物”子孙的。
    价值观的差异让他们之间隔着一条横沟。这样的差异就连瑾薇都发现了，更别说心细如发的胤禛。
    在认清自己的心以后，胤禛已经不甘心瑾薇只是陪伴在自己身边，他想要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但偏偏无论他做些什么，说些什么都会被瑾薇当做空气，就连处置小阿哥的问题上他所说的那番话也紧紧是触动了她，可随后她却将自己包得更紧了。
    他表现得还不明显吗？就连瑾薇所想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他都在努力做到，只是，府里的那些侍妾格格毕竟是他的女人，如果被他休弃出府，出了出家和自尽，她们没有其他的选择了。他胤禛虽然薄情，却也不能做出逼人性命这等事吧？！
    “爷，太子殿下来访。”高无庸的声音打断了沉思中的胤禛。他深吸了口气，揉了揉额头，将瑾薇的事情放在一边，起身去前厅迎接太子，现在他最重要的事是如何救下十三，这使保不准需要求到太子，他不能掉以轻心。
    “四弟，你这里的茶清香悠远，不似凡品啊。”太子轻啜了口茶，别有意味的开口说道。他当然知道他这个四弟找他做什么，原本看不透，但自从他被拘禁以后，康熙的一些举动他也猜到了些东西。
    “这是崇福寺的了觉大师所赠，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太子殿下若是喜欢，弟弟这还有些……高无庸！”胤禛听到太子说茶，他也不急，还唤着高无庸替太子备上一些。
    “那我就不客气了！”太子完全没有推却的意思，望着手中的茶杯，他想到了什么似的笑道，“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就是个话痨，就爱叽叽喳喳的围着我说今儿个发生的事，就是皇阿玛赏的一块糕点你也能说半天！”
    “太子殿下见笑了。”不知道太子打什么牌的胤禛有些疑惑，面色不动的回答道。
    “叫我二哥，我对你不也是没自称孤吗？”太子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目光有些深沉，“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皇阿玛的一句‘喜怒不定’就让你生生转了性子。”
    “太子……二哥。”胤禛看到太子的目光，心中叹了口气，随后改了口。
    “胤禛，我曾向皇阿玛求娶过瓜尔佳氏。”太子望向胤禛，神色不明，“皇阿玛说，他给过额尔赫承诺，瓜尔佳氏只为嫡妻。所以我放弃了，但这件事也让我知道了一件事。”说到这里，太子看着胤禛的眼神透着凌厉而危险的光芒，“皇阿玛并不是只打算培养我一个！”
    “太子殿下！”胤禛看到太子的眼神，明了了他的意思，他不慌不忙的说道，“皇阿玛儿子众多，他又是个英明的帝王，自然是想要个最合适的继承人，您虽然不是唯一，却是最被看重的。”要不然康熙怎会复立太子？这种事在历史上何其少见。
    听到胤禛的话，太子的神情有些缓和，他并不傻，自然知道康熙对他的表现日益不满。特别是在他复立之后，康熙对他的要求更高，但偏偏他还有着一群时刻算计着他的兄弟。他已经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任何一个新皇都不会允许太子的存在，就算他被废黜。胤禛做事很认真，又一直是他这派的人，他自然不希望胤禛也生出了别的心思，他对于这番类似于示威的试探还是相当满意的。十□正已经废了，将他放出来获得胤禛的感激也不是不可以，太子看着胤禛一脸淡漠的样子如是想到。
    太子离开以后，胤禛回到书房，脸色马上沉了下来。太子的这番话绝对不是莫名而来的，也许太子听到了某些人故意散发出来的言论，他却没有收到丝毫的消息，或许粘杆处的训练还需要加强，胤禛眯了眯眼。
    京城里的风起云涌根本影响不到府里一心带孩子的瑾薇，她逗弄着小卷儿和泡泡说话，耿氏在一旁面带微笑的看着瑾薇和小包子们的互动，还时不时望一下自己怀里熟睡的小婴儿。
    “小格格身体如何？不闹你吧？”瑾薇不经意看到耿氏望向孩子那宠爱的表情，心里微微的有些堵，努力忽视掉那股怪异的感觉，瑾薇笑着开口问道。
    “多谢福晋的关心，二格格身体很是健康，也不爱吵闹，奴才没操什么心。”耿氏低眉顺眼的回答，尽管她语气平稳，但里面的欢喜瑾薇怎会听不出来。
    “你都已经是侧福晋了，怎还这么小心翼翼的。要我说，你该拿出点手段来，那些个侍妾格格也不敢如此轻视你。”满人都是三妻四妾，侧福晋也是妻，在嫡妻面前可不用称奴才，但须行侧室礼，身份也比嫡妻要低。耿氏生了个格格却连升两级，她自己都没怎么反应过来，更不要说别人了。
    耿氏不在意的笑了笑道：“奴才的荣耀地位都是王爷和福晋给的。”这句话不仅是说给瑾薇听，也是说给她自己听。她听话，所以她才能当上这个侧福晋，能亲自抚育自己的女儿，若是她奢望了别的什么，这一切也很快的会被回收。
    是个聪明的女人，瑾薇点了点头，难怪历史上她能活那么长。看着耿氏一副有女万事足的模样，瑾薇也默然了，在这个时代，女人永远都处于弱势。这后院的女人又有几个是真心进府的，或多或少都是因为家人，权势，以及无法抗拒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