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节

    姜姒都不禁为之心惊,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心痛:“堂兄……”
    听见声音,姜荀用帕子掩了口,让身边丫鬟扶了他起来,却道:“祖母和姒儿怎么来了……这大雪的天……”
    “好孙儿,你受苦了,怎的也不往京城里来,竟在这庵堂里过日子!祖母叫人送来的药你可喝了?好好地孩子,怎么就成了这样?你爹也是个糊涂鬼,真以为老婆子我在京城,又分了家,就不能收拾他了不成?看我回头不叫人打断他的腿!”
    老太太这一回是真的发火了,嘴上连连说着。
    姜姒有心上前,可也不敢,只听着老太太絮絮叨叨说了很久。
    她给姜荀身边的丫鬟翠痕使了个颜色,翠痕乃是当初姜荀离家的时候跟出来的,也是姜荀的通房丫鬟,一心一意地跟着她,知道姜姒与姜荀要好,自家公子的身体也禁不住这样说许久。
    翠痕上来劝老太太道:“老夫人快别伤心了,大爷的病已经请了大夫瞧过,说是今冬过去就好,您这样担心他,没得倒叫自己伤了身子。”
    姜荀也点头笑笑:“咳……翠痕说得不错,我这里并无大碍,最凶险的一段已熬过去了。”
    前阵子烧得人事不省,去鬼门关转过了几遭,姜荀也还是回来了。
    他与老太太实则不怎么亲近,只是见她伤心,平白觉得有几分好笑,倒是姒儿那眼圈红了,他是看在眼底。
    好不容易劝走了老太太,姜姒也跟着先去安顿老人,回头再进了屋来。
    好歹屋里烧着炭,也暖和,只一眼看去,竟然还是宫里用的银炭,等闲人用不上,那一瞬,姜姒就明白了。
    姜荀靠在床板上,一双手伸出来枯枝一样。
    他叫姜姒坐过来,便伸手给她擦眼泪:“我还死不了,你哭什么?只是翻过年这春闱是参加不了了……怕要辜负姒儿的铁口直断了。”
    姜姒埋下头,几乎不忍看见他如此,只道:“原我是想早早来见你,可横生出许多枝节来……”
    “我听说了,我可巴不得你不来。”姜荀摸摸她头,道,“若你来了,回去也得吓出病来。”
    “堂兄何苦将事情闹得这样大?”
    姜姒知道他眼里不揉沙子,什么都能忍,也不是不圆滑的人,可怎么就……
    姜荀只自嘲一笑,道:“我发现,女人的手段也挺多的。”
    说完,他又咳嗽。
    这时候翠痕眼底淌着泪,给他端了一碗要来,又没忍住嘴碎道:“等闲老爷也不会这样狠心。那狐狸精竟说大爷要欺辱她,还自己脱了衣裳,这等不要脸的娼货,也配入姜家的门?大爷说了,可老爷不信,还反让大爷跪在门外头打了一顿,叫他不许回去……”
    “翠痕……”
    姜荀喝完了药,便将药碗一递,又道:“你走吧,我与姒儿说些话。”
    这是嫌翠痕多嘴了,可翠痕不说就堵得慌,好歹也要叫人知道些大爷的委屈,这会儿四姑娘听了,也会给大爷想办法的。
    接了药碗,翠痕低声哽咽道:“奴婢告退。”
    说完,这才出去。
    刚才翠痕的话,句句都跟在剜姜姒的心一样。
    她素来知道女人有女人的手段,可没想到姜荀竟然会栽在这样低劣的污蔑上。
    姜荀却似乎看出她所想,笑道:“天底下万万不可小瞧的就是女人,我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倒是你,与老太太,怎么偏生挑了这个时候来?”
    “这时候怎么了?”
    姜姒也不想在这种时候谈四房那边的话,只问了后半句。
    姜荀看了一眼屋门外,翠痕刚才出去,留了一道门缝。
    门缝外,一角藏青色闪过,倏忽消失不见。
    姜姒回头的时候,什么也没看见,只问他:“还是急着来看你,我看老太太孙女们不惦记,可却很惦记你的。我只盼着你好生养病,真没大碍了?”
    “没大碍。”
    姜荀见人走了,也就渐渐松了神。
    姜姒帮他把枕头给放下来,道:“我去看看老太太,荀堂兄你才喝了药,睡上一小会儿吧。”
    她给姜荀掖好了背角,眼看着便要转身,姜荀闭上了眼睛,却在她转身时道:“走的时候从东边的穿廊绕,不要往西边走。”
    “……好。”
    虽不明白是为什么,可姜姒听他的总没错。
    荀堂兄乃是个有智计之人,要拿到状元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屋里没了声音,姜姒也出了门,一出来,外面风雪一吹,她便觉得浑身发冷。
    往西边一看,还是长长的穿廊,一排客房的门都紧闭着,往东边一看,也是一样。
    姜姒停留了片刻,终究还是往东边走了。
    她才走不久,就有人探头出来看了看,然后又关上门,回来禀报屋里人,道:“殿下,人走了。”
    萧纵就坐在屋里,手指轻轻敲着桌边,道:“这女人倒是来得巧……”
    也不对,不是女人,是女娃。
    随从道:“不就是个女人吗?属下看,她也是姜公子的堂妹,应当不会坏事吧?”
    “你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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