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

    正在这时,那高楼里又走出那名小厮,他清了清嗓子道:“子衿公子说,灯赠有缘人,这盏灯就赠给这两位公子了。”
    顾九高兴的接过递来的灯。
    有人赞叹,有人钦羡,更多的人说这盏灯价值不菲,得到了是兴趣。
    就在这时姚玮瑢上前一步道:“这位公子,我出五十两,买你的灯卖不卖。”
    顾九眉头一皱,她岂会为区区五十两银子将这盏灯让给别人?这可是她和寡月齐心协力得来的,况且今日还是她的生日,难得能碰上这么开心的事情。
    姚玮瑢见顾九犹豫忙道:“若是公子嫌低,本公子再加一百两。”
    顾九狐疑地凝起眉,就算是富家的小姐月例钱应该不会很多吧?是什么事让她肯为一盏灯花一百五十两的银子?
    “不行。”顾九不想多做解释,将灯递与身后的寡月就要走。
    “请公子相让,家父喜爱子衿公子制作的灯,可是子衿公子马上要离开轩城了,并言再不制灯……”姚玮瑢语气放柔了些拦下顾九。
    顾九止步,扭头望向她道:“哦,这么说这是子衿公子最后的一盏,若是如此,更不行了。”
    “你——”姚玮瑢一咬牙,“你别欺人太甚!”
    顾九冷笑:“欺人太甚?此话怎讲?这灯是我赢过来的,子衿公子也说了,灯赠有缘人,温情岂是银两能够衡量的?”
    围观的百姓开始议论起来。
    “公子亦可以用真情感动子衿公子,真孝总比言辞与礼品来得可贵,子衿公子是重情之人,你若打动他他必然会为你再做一盏,你又何必执着于我手中的这一盏呢?”
    顾九话音刚落,人群中的议论声更大了。
    “是啊,这位公子说得有理,若是这样你还不若去求子衿公子,这盏灯毕竟是这公子所得,子衿公子的灯若是用金钱来衡量便是失去了意义。”一个青年说道。
    接着有很多人赞同的点头。
    姚玮瑢面具下的脸死灰,她若是能求不就早求了,她三番两次的命人带礼品去子衿公子的住处,都被拒之门外。本想着元宵节来得一盏子衿公子做的灯盏,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走!”姚玮瑢对身后的仆从们吼了一声,若不是她被毓秀坊的整的颜面尽失,也不会想方设法的来讨她老爹欢心,她老爹要讨一个喜欢子衿公子的灯笼的官员的欢心,不是如此,她为何费力来求灯。
    顾九冷笑了下,若是真孝顺,岂会这般离去?姚玮瑢,虚伪到人神共愤。
    顾九心情大好的走在前面,寡月小心翼翼的捧着灯走在后面。
    “小寡月,我们今日走回庐吧。”顾九懒懒地道。
    身后的人轻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花灯街旁的高楼上,一身紫色衣袍的男子笑吟道:“天若有情天应老,月如无恨月长圆……”
    他伸手掩上窗棂。
    茯苓朝子衿一揖道:“公子,那小公子能对出您的绝对您如何不赞赏?”
    郑子衿唇角勾了勾,道:“他确实才思敏捷,只是没有我想要的意境。”
    “所以公子更喜欢那位白衣公子的?”茯苓问道。
    “确实如此。”郑子衿笑道,柔声道,“面具之下,当是气质脱尘……”
    但愿有缘再会……
    顾九与寡月出了城,走在回梅花庐的路上。
    将将至桃花溪畔的时候,顾九突然被身后的白衣少年给唤住了。
    “九儿……”
    顾九一怔,仓皇回头。
    “嗯?”(顾九)
    少年顿了下,将手中的灯递与顾九,红着脸,低着头道:“九儿帮我拿一下……”
    顾九接过他手中的灯,她知道他不会是拿累了,看样子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说。
    寡月背过身去在怀中摸了半天,才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
    他打开他手中的帕子。
    顾九疑惑的低下头去,就瞧见他手掌中一对半旧的血玉耳环。
    “这……”顾九凝起眉头,虽然色泽温润通透,但到底是半旧的,像用过的。
    用过的……
    顾九陡然觉得心里堵的慌,不会是哪个给他的定情信物吧?
    寡月走近些,顾九也没有刻意后退。
    他空出一手移向她的鬓角,顾九空出的手突然抬起,将他的手推开了些。
    “九儿……”圆月之下,寡月凝着她,凤目之中似有氤氲之色,“等我有钱了再给你打一副更好的……”
    “那便等你有钱了再说……”顾九喉间作梗,哽咽着说道,方要转过身,却被寡月一把拉过。
    他一手握着顾九的手,颤颤地依稀可见有些发抖,他凝着她,沉声道:“这个,你得收下……这是我娘……”
    我娘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
    他没有将话说完,顾九却是猛地抬头望向他,她当然知道他所说的“娘”是谁……他的生母,素未谋面的生母……
    见顾九沉默不做声,神情舒缓许多,寡月紧绷的神经也舒缓了许多,他伸手去摸顾九的耳垂,只是一瞬又微微皱起了眉头。
    “咦……”
    “没有耳洞。”顾九无奈道,“或许是长实了。”
    寡月笑了笑收回手将耳珰再用帕子包好,放在顾九手心。
    温热的布包落在顾九的手上,她震了一下,只觉得这东西沉重无比……
    正当她思绪游离之时,听得少年在她耳边柔声道——
    生辰快乐。
    她再度震了一下,他,是如何得知的?她记得她没有同他说过的……
    “傻瓜。”那人一捏她的鼻翼,带着一丝冰凉的温度,却让她被感宠溺。
    她失神间,他已缓缓道出:“你与我拜堂那日,晋候府就将你的身契与官籍给我了,我又如何不知你生日,我便是知道,才没有问你的……”
    顾九怔了半天,原来的阿九与她一个点出生的?还真是神乎其神的一件事。
    顾九叹了一口气,低头看着手中的布包,另一手的宫灯已被他接了过去,她将那布包收在怀里,他能将他母亲的东西给她,便也是认了她的吧……
    可是,她还是想告诉他,等他真的娶了她,等她真的能堂堂正正的站在他身边的时候再将这么贵重的东西给她,可是她说不出伤害他的话来。
    先收下吧,就当暂管着。
    “我们快回去吧。”顾九低着头,嘀咕道,“我想吃长寿面……”
    意思是,我想让你给我做长寿面吃……
    寡月在这种事情上再傻,再愚笨也听出了她话中之意。
    他心跳陡然快了些,脚下了步子也加快了些,意思到这是顾九第一次向他要求什么。
    “我给你做……”他沉声道,竟是有些急不可耐了。
    厨房里,顾九看着柴火。
    寡月忙得焦头烂额,不是没下过面的,怎么顾九在这里,他就觉得紧张了呢?
    卫箕将挂面放在灶面上,又拿过一个大碗,在里面放了盐、醋、酱油、还有泡椒、蒜、生姜。
    卫箕一直没说话,看着心情很差。
    顾九狐疑的走过去,拍了拍卫箕的肩膀。
    卫箕却转了个身子不理顾九。
    “怎么了啊?”顾九也有些闹了。
    卫箕突然又哭了起来,嘀咕道:“九爷……姑娘你太拿卫箕当外人了!就算是生日也不同卫箕说,姑娘这是何意?”
    说着还真真滑下了一行泪来。
    顾九愣了一下,方笑道:“原是这样啊,这不你不是知道了吗?”
    “可是,我什么也没有给姑娘准备。”卫箕继续道。
    “……”顾九说不出安慰人的话,挠着脑袋道,“你这不帮着公子给我下了面吗?”
    顾九望向寡月,见锅里的面烫熟了,忙笑道:“好了,快把碗给你主子递去,这生辰什么的也没啥的。”
    卫箕笑着抹了眼泪,走到灶边将碗递与寡月,一碗长寿面就成了。
    一碗面放在顾九面前,卫箕出了厨房。
    昏黄的灯影下,那人就坐在她的对面,离着她那么近那么近,顾九能清楚的看到他煽动的睫羽,还有眼底深蓝色的沉郁。
    她拿起筷子,夹起一只青菜,吃了下去。
    “要吃完。”白衣少年柔声道,似乎是受不了这厨房里的乌烟瘴气,他还是不可避免的咳嗽一声。
    “嗯。”顾九点头道,开始埋首苦吃,她做的她定是会吃的。
    一晃已是二月了,南方的战事无果,攻打尉迟廷老巢竟足足打了三月,战事拖得越久对大雍愈是不利,夜帝派去的兵马也是有去无回。
    二月初的时候,科举恢复的消息也传至大雍上下,新一批的科举复杂的官员名单已在草拟之中,只是还未传来到底是何时再度开考。
    只是无论是何时开考,寡月已做好紧张的备考。
    他读书力考功名,她挣钱养家糊口,宁静却又匆忙的生活有条不紊的继续着。
    二月,江南。渡口城郭,马蹄声急,桃花溪畔,春色旖旎,晚梅与桃花齐绽。
    女子一身白衣,她带着斗笠,斗笠上垂下一圈白纱,遮住她娇羞的面。
    她方走过篱笆栏尽头的坟冢,那坟前插满了梅枝,有从年前就插满现今枯萎了的早梅,也有才呈上的晚梅。
    白衣的少年跟在她的身后,二月初,桃花已开至荼蘼。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哈哈……”
    身旁传来少女爽朗的笑,少年的脸却是一瞬惨白。
    “九儿……”他痴傻地唤了一身,情难自禁的握住顾九的一只臂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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