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他撑着起身想要叫人拿痰盂来,却发现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不曾见过的女子,她依偎在自己身侧呼吸平稳地沉睡着。
    3.立威
    只见那眼角微微上翘的丹凤眼闭着,却似有似无地流露出一抹与生俱来的媚意,长长如扇贝般的婕羽时不时轻颤着,似乎睡得不太安稳,顺着那小巧的鼻梁看下去,那樱桃小嘴色泽粉嫩,让人不由得想一尝芳泽,下巴或许是因为她的清瘦尖尖的,整个脸型却是个标准的瓜子脸。
    薛泫云开始回想自己什么时候收了一个模样如此花容月貌的姨太?自从他病了后,便整个人像是被抽了力劲般,没了生气,浑浑噩噩地过着每一天,神智也不是很清醒。
    伸手轻柔地抚摸了下她水嫩的肌肤,薛泫云不由得露出一抹浅笑,正准备唤人进来伺候,怀内的邱如墨便迷迷糊糊地醒了,那婕羽颤了颤,一双丹凤眼微微张开,一双瞳色极浅仿佛蒙着烟雨般的水润眸对上他那深邃的黑眸,先是显露出朦胧惺忪之色,再瞬变为一抹诧异。
    邱如墨本来睡得极沉,只感觉有什么拂面而过,迷迷蒙蒙地醒来,结果一睁开眼便对上薛泫云那双仿佛能摄人心魂的黑眸,只感觉整个似乎被吸引了过去一般,明明脸色还是那般的差,但是醒过来的他给人一种无法移目的特殊之感,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气质,他像是天生便不容人忽视的人,吸引着邱如墨的视线。
    痴看了许久,邱如墨才幡然醒悟自己居然傻乎乎地看着一个男人看了这么久,不由得双颊报赧,白芷的肌肤上浮现出一抹诱人的嫣红:“大爷您醒了?感觉怎么样?”
    薛泫云正准备说些什么,只不过被接连的咳嗽声止住了。
    邱如墨一听这咳声便知道他喉内有痰,忙从薛泫云身上爬了过去,下了床,取了痰盂递到床边,扶起他的身子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薛泫云咳出了痰,邱如墨便扶他躺下去倒了杯水给他漱口,对外面候着的丫鬟唤道:“迎春,快来,大爷醒了。”
    在外面的迎春和迎秋一听,忙推门进了屋,见到气色好了不少的大爷,迎春欢喜地奔了出去叫大夫。
    邱如墨忙叫迎秋去盛碗鹌鹑百合汤给薛泫云喝,她扶着泫云的身子,小手在他胸口上轻抚着,帮他理顺着气息。
    薛泫云这才张口问道:“你是何人?”
    邱如墨有些茫然地盯着薛泫云看去,他竟然不晓得自己是谁?不由得哑然失笑地看了他半晌功夫,待迎秋端着鹌鹑百合汤进来,她才一边喂着他喝汤,一边淡淡地说道:“妾身邱如雪,乃是昨日大爷您许了媒、下了聘、八抬大轿娶进门的正妻。”
    “邱如雪?正妻?”薛泫云咽下口中的清汤,挑了挑剑眉,询问的口吻对迎秋问道,“谁许下的这门亲事?”
    “是老太君和大老爷,您这次病来如山倒,骇得老太君病急乱求医,去庙里求签解了后说是需要娶妻冲喜方能病愈,于是便为了您许下门亲事给您冲冲喜,看能不能让您熬过这一关。”迎秋见大爷醒了,神智居然还很清醒,不由得泪眼婆娑地喃喃回道,“大爷您吉人自有天相,果然熬过来了。”
    薛泫云急促地咳嗽着,侧目看向身侧的妻子,想不到他的正妻却是在他昏迷不醒的时候娶进的门,只不过他觉得薛如雪这名字颇为熟悉,却一时间又想不到在哪里听闻过,在口中呢喃了几遍后,便也作罢,晚些时候再问问看。
    邱如墨静静地喂着薛泫云喝着汤,心道这可能是他给自己好脸色的最后时间了,待他听了薛如雪的所作所为,怕是根本不会理会她这个“恶妇”。
    “大奶奶,诸位姨太都在厅内候着内,等着给你捧茶见礼呢。”突然迎冬走了进来,恭敬地对邱如墨说道。
    邱如墨一听,点了点头,将薛泫云扶回床上躺下,盖好被子捺好被角,对上薛泫云那投向她看来的视线,她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淡淡地说他说道:“妾身去见见大爷您的姨太们和子女们。”
    “迎秋。”薛泫云突然开口询问道,“给姨太们和雅茹、娴雅两个丫头的礼物可备下了?”
    “回大爷的话,早备好了。”迎冬见大爷居然醒了,还清醒着能问话,惊喜不已地回道,“大爷您好生休息,这些事情奴婢自然会准备妥当。”
    “嗯。”薛泫云似乎也乏了,敛下沉重的眼皮,应了声后便又睡了。
    邱如墨听了这话才想起娘亲曾说过,她新进门要给夫婿的妾氏和子女备上礼物,见了面后要给姨太们和夫婿的儿女送上礼物,她倒是忘光了,要不是这个夫君提醒,她恐怕要出丑了。
    邱如墨换上大红吉服便跟迎秋出了屋后,便开口询问薛泫云姨太和子女情况,得知这个病痨鬼居然有五个姨太,也不怕肾亏!要是这个病痨鬼就这么病死了,那岂不是可惜这么多姨太。
    大姨太今年二十二岁,名叫柳倩倩,是大爷早年纳进来的,一直跟在大爷身边伺候着,原本生有一子一女,可惜儿子年纪小小就夭折了,女儿今年已经六岁了,取名薛雅茹。据说这大姨太自从儿子死了后便时常哭泣,最后惹得大爷烦了,便也没在去她的院子了。
    二姨太今年十九岁,名叫许留香,乃是许家庶女,身份倒也不凡,可惜庶女身份没办法成为薛泫云的正妻,只能成为一个姨太太。
    三姨太今年也是十九岁,名叫迎夏,原本是通房丫鬟,因为怀上了大爷的孩子,纳为姨太,可惜肚子不争气,生了个女娃娃,今年二岁,名叫薛娴雅。
    四姨太今年十七岁,名叫遥素素,是大太太让大爷纳了的姨太,似乎是大太太的表亲的女儿,据说性子不咋好,刁蛮任性不说,经常拿大太太压着别的姨太和丫鬟们,惹得大家怨声载道。
    五姨太去年入门时才十五岁,模样标致,娇媚可人,贴心会撒娇,常常逗得大爷开心,算是最受宠的姨太,就是孩子气太重,有时候爱使些小性子,但是大爷喜欢,也能容着她使性子。
    邱如墨都默默将这些记了下来,捋了捋发鬓,理了理身上的吉服,仪态端庄地走进了厅内,她算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却坐上正妻的位置,若是今日不敲打这些姨太一番,怕是各个都会轻瞧了她,那以后的日子怕是麻烦不断。
    打定主意后,邱如墨便一脸淡漠地进了厅内,看着一个个装扮得风姿绰约的姨太们,倒有些感叹这薛泫云确实是个人物,能把这么一群美人纳进府内成了妾倒也算是本事。
    只不过,这些姨太们居然一个个战战兢兢的,虽然妆画得个个如娇似玉,可惜见到她出现了后,全部吓得花容失色。
    邱如墨迈着步伐颇为不解地思索着,怎么自己一出现她们就成了这副德行?究竟怎么了?莫不成自己一脸凶样?不会呀,她抬起手抹了抹自己的面容。
    端坐在了正位上后,邱如墨这才想明白,她可是背负着邱如雪的恶名嫁进来的,怕是这些姨太们都知晓了邱如雪之前的作为,生怕惹恼了自己被她下令乱棍打死,她一思及此处,便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想不到这恶名倒也帮了她一个忙,起码震慑了这五位各怀心思的姨太们,倒也算是值了。
    迎冬往邱如墨面前铺了块软垫子,大姨太有搭在身侧的红珠身上,颤颤巍巍地走到了软垫子前,扑通一下跪了下去,恭敬地磕了三个头后接过红珠递来的茶杯,高高举过头,对邱如墨说道:“妾给大奶奶请安敬茶,大奶奶吉祥。”
    邱如墨接过了茶杯,看着跪在面前的大姨太,抬起杯盖抹了抹浮在水上的茶叶,轻抿了一口后,淡淡地说了些娘亲临行前交代好的话,都是些祖宗的规矩,她被娘亲念叨了那么久,早就背熟了,这时候稍微改改将那家的夫婿换成这家夫婿的名字即可。
    迎冬见邱如墨说完了话便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递了去,红珠扶起大姨太后,搀扶着她退到了一边去。
    大姨太的女儿薛雅茹被丫鬟领了上来,也恭恭敬敬地跪在软榻上磕了三个头后,甜甜地唤了声“娘亲。”
    邱如墨露出一抹浅笑,她以前便喜欢小孩子,见了如此活泼可人的薛雅茹,不由得招了招手,唤她来到了身边:“来,雅茹,让娘亲瞧瞧。”这些孩子虽不是她亲生骨肉,但是通通得唤她娘亲,这让她直感觉自己白捡了一个可人的闺女。
    薛雅茹一股脑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跑到了她面前,邱如墨欢喜地跟迎冬伸了手,取过准备给薛雅茹的礼物,递给了她,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来坐在娘亲身边。”
    迎冬一听,忙取了个椅子放在邱如墨的身边,抱着薛雅茹坐了上去。
    薛雅茹笑盈盈地抱着怀内的礼盒,对邱如墨说道:“娘亲,爹爹好些了么?”
    “自然好些了,刚刚还醒了,等你爹爹身子好些了,再去瞧瞧吧,雅茹真孝顺。”邱如墨看着这样乖巧孝顺的薛雅茹,暗叹薛泫云这家伙真命好,生出这般的妙人儿。
    “大爷他醒了?!”姨太们一听这话,纷纷开口询问道。
    “大爷身子骨可好些没?”
    “大爷,他可曾说些什么?”
    邱如墨淡漠地扫了一眼这群姨太们,一刹那让她们想起邱如雪的恶名,想起了规矩,便一个个唯唯诺诺地低下了头。
    二姨太、三姨太接连敬了茶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
    薛娴雅今儿倒是没来,说是受了风寒,在屋里养病,邱如墨便跟三姨太说了说中了风寒的忌口,让她小心照顾。
    四姨太定了定神,跪在软垫上磕了三个头后,敬了茶,虽然规矩是做到了,只不过邱如墨能依稀从她那眼神中感觉到一丝挑衅的意味,心道这遥姨太估计是打算仗着大太太虎威跟自己对着干。
    邱如墨淡漠地瞥了一眼四姨太,瞧着女人一脸泼辣相,相比也不是得宠的人,只能叹了口气,越是这般争强好胜的女人,怕越得不到男人的心,仗着大太太欺负其他姨太们,想要用这种方式霸着男人的心?简直痴人说梦。这种女人可悲了些,若是学着小鸟依人的姿态,指不定能凭借着这美丽的容貌得到大爷的喜爱。
    她抿了口茶后,让迎冬给了礼物,四姨太见邱如墨没了传闻中的那种气魄,便也高高的昂起了头,颇为趾高气昂站在一边看向邱如墨示威。
    五姨太莲步轻移,娇滴滴地跪在了软垫上,那姿态,那模样,确实能迷倒不少男人,磕了头敬了茶,邱如墨暗暗为这女子叹了口气,原本能受尽万千宠爱一身,可惜嫁给了薛泫云,要与其他四位姨太争夺他的宠爱,却连个正正经经的名份也没有。
    妾……终究不是主子,在正妻面前都是下人,只不过比丫鬟身份高那么点。
    4.挑衅
    邱如墨让诸位姨太落了座,随意地聊了起来,大家的话题不外乎是大爷的病情,毕竟她们今后指望全部寄托在薛泫云身上。
    邱如墨口气淡淡地安抚着诸位姨太们,对她们说道:“安心,大爷吉人自有天相,今日醒了后气色好了许多。”
    “大爷……”五姨娘听到这话,不由得喜极而泣,取出手帕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四姨太喜上眉梢地说道:“什么时候能去见见爷,妾可天天惦记着大爷的病情呢。可将这消息传给大太太了么?”末了,居然开口质问起了邱如墨。
    “这不是出来见各位姨太们,倒也忘了这一茬。”邱如墨倒也淡然地回道,转头对迎冬询问道,“迎冬,可曾告诉老太君、大老爷、大太太他们大爷醒了的事情么?”
    “自然是知会了,指不定什么时候会过来看望大爷呢。”迎冬忙回道。
    邱如墨点了点头,看向四姨太,挑了挑柳叶眉,浅笑道:“若是四姨太不放心,可以现在去找大太太再知会声,我不会介意。“最后五个字说得字正腔圆。
    “怎么会不放心,知会了便好……知会了便好。“四姨太讪讪一笑,也不敢那般趾高气昂,敛了敛脾气,规规矩矩地端坐在那。
    邱如墨又平淡地跟其他姨太随意聊了几句,便淡淡地说道:“今个大爷才醒,想想整个人精神也不算特别好,不宜见人,诸位姨太们还是改日再来见大爷吧。”她看了眼对此颇有微词的四姨太和五姨太,便加了句,“要是加重了大爷病情只怕不好,雅茹也回去吧,等你爹爹病好了,再去看。“
    诸位姨太一听,只能默默地退了出去,薛雅茹临行前还对着邱如墨撒娇道:“娘亲,娘亲,等爹爹病好了,一定要与雅茹说,雅茹好久没去见爹爹了。“
    “你爹爹过几日估计便能下床了,到时候娘亲便知会丫鬟带你来看爹爹可好?”邱如墨俯□子抱住这可人的薛雅茹,亲了亲她粉嘟嘟的脸蛋,亲昵地笑道。
    “娘亲要说话算话哦。”薛雅茹嘟着小嘴,抬起小手翘起小拇指对邱如墨说道,“拉勾勾。”
    “好。”邱如墨被这天真无邪的小家伙逗得笑颜逐开,抬起手翘起小拇指跟薛雅茹勾了手指,定下约,这小家伙便欢天喜地地跑了出去,追她的姨娘去了。
    邱如墨也乏了,对迎冬问道:“这都什么时辰了”
    “刚听到了打更的声音,都申时了。”迎冬对邱如墨回道。
    “我都饿了,让厨房准备晚饭吧。”邱如墨揉了揉饿扁的肚子,昨天出嫁自然没吃什么东西,今天又忙活了一天,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起了身回了里屋,疲惫地准备回床上睡了觉,结果看到床榻边站在一位老态龙钟的男人。
    只见他轻抚着下巴上长长的白须惊叹道:“老夫从未见过这般神奇的病情,可能真的是薛大爷有福气,命不该绝,这脉象居然趋近平稳,只不过这咳嗽、咳痰需要长时日的调理,没办法那么快痊愈。”
    邱如墨掩嘴轻笑,暗道:你自然不知道,要是你知道有抗生素这玩意,那就这奇了怪了。
    “大奶奶回来了?!”迎秋看见了邱如墨,忙开口引荐道,“这是李大夫,原本是太医院的御医,近些年归家养老,之前听闻大爷病重便赶来为大爷医治。”
    “妾身见过李大夫。”邱如墨礼貌地作福,然后向李大夫询问道,“大爷他情况如何?”
    “好呀,很好。”李大夫畅然大笑道,抚须点了点头。
    “劳烦李大夫了。”邱如墨礼貌地说道,“以后大爷还要麻烦您开几副方子调理身子。”
    李大夫听了后,命人拿来笔墨纸砚,龙飞凤舞地书写着药方,然后递给邱如墨。
    邱如墨扫了眼这方子后,暗叹一声,无论古今,大夫的字永远是最难认的,除了药剂师,谁也看不懂……
    她将方子递给迎秋,嘱咐道:“去为大爷开药,记得用上好的药材。”
    “是,大奶奶。”迎秋接过了方子,恭敬地退下了。
    李大夫颇为暧昧地对邱如墨说道:“大奶奶,就算大爷康复了,行房事的时候也要适度,新婚燕尔也莫要太频繁。”
    邱如墨一听这话,双颊猛地浮上两团红霞,压低着头回道:“妾身晓得。”
    “嗯,好好照顾大爷。”李大夫乐呵呵地走了出去,留下被之前那句话震得头晕的邱如墨。
    行房事要适度?新婚燕尔莫要频繁?邱如墨只感觉无比郁闷,想想这位爷有五个姨太,该不会这人是个色狼吧?!不然大夫怎么会这般提醒自己。
    不过转念想想,他还病怏怏的估计也没办法兴风作浪,便也安了心,脱去吉服爬进床内侧小寐了会。
    夜幕落下,迎春端了晚饭进了屋,轻声对邱如墨唤道:“大奶奶,起来用饭了。”
    邱如墨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看着身侧脸色依旧很是憔悴的薛泫云,心道这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便能恢复得了的。看来是个长期得养着身子。
    下了床,迎春拿了件外袍给她披在身上,邱如墨坐在桌边,填饱了肚子后,对迎春说道:“李大夫写的方子可有让人去煎熬?”
    “有,要端进来喂爷服药么?”迎春点了点头,开口问道。
    “端进来吧。”邱如墨拿起手帕抹了抹嘴,对迎春说道,既然看不出开了什么药材,就她自己尝尝看好了。
    不出一小会,迎春便端进来的一碗浓稠药汤,邱如墨接了过来,要了一勺吹凉了后抿了一小口,那苦涩的味道蔓延至整个口腔内,她细细地开始分辨煎熬药汤内的药材,眉头紧蹙着,勉强分辨出几个药材的味道,大多是理气止咳的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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