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7节

    柳毅已是位于成神边缘，距离成神只差一线。
    他甚至感觉到了，只要再有一个太乙金仙死在自己手中，不论这太乙金仙是不是半步大能，他都会就此立地成神！
    可这般成神之路，却让柳毅隐隐有些抗拒。
    若不抗拒，只怕早已修成了神人道果。
    七日时间，柳毅站在云雾当中，纹丝不动，眼观鼻、鼻观心，一直在思考成神的问题。
    当年修为不足，距离成神极其遥远之时，柳毅只盼着能早日成神，如此就能挥斥方遒。等到成神而去之后，又能与令狐秋道以及须菩提等诸多高手并肩作战，去见识另一番广阔的天地，去征战四方……
    此刻成神在即，柳毅却更是谨慎。
    修行之路，半步都不能走错。
    一步错，则极有可能在此步之后，步步走错。
    嗡！
    嗡！
    嗡！
    剑鸣之声，激荡在云雾之间，传出万里之遥。
    这等剑气鸣响，却不是柳毅身上发出，而是源自于公孙无殇。
    七日时间，公孙无殇才睁开眼睛，一身剑意变得更是精纯，就连身上气息，都变得锋芒毕露，若不仔细去看他的面容，去观察他的身形，只怕会把他当做一柄锋锐无比的飞剑，而不是将之当做一个修行之士。
    公孙无殇睁开眼睛之后，便朝柳毅拱手施礼，神态异常恭敬。
    若是寻常谢礼，只需拱拱手即可，可公孙无殇拱手施礼之后，却躬身弯腰，一脸朝柳毅拱手施礼三次。
    这等礼节，乃是后辈修士在得到前辈高人的指点之后，特有的谢礼。
    如果是门下弟子的谢师之礼，则需要跪拜叩头。
    “谢柳师替我护法！”
    三拜之后，公孙无殇才说道：“若无柳师那一剑，我公孙无殇只怕还停留在原有的境界，永世无法突破。从今往后，我公孙无殇当以师礼对待柳师，还请柳师不要将我拒之门外。”
    柳师！
    柳，是柳毅的姓氏。
    师，则是师傅之意。
    柳毅默默的受了公孙无殇这三拜，摇头言道：“你不必如此。”
    “礼不可废！道不可违！”
    公孙无殇回答道：“柳师与我虽没有师徒之名，可却有师徒之实！”
    柳毅淡然一笑，不再拒绝，只问道：“你悟到了什么？”
    公孙无殇神色一肃，言道：“我自锋芒绝世，自当无坚不摧！”
    锋芒绝世，无坚不摧！
    此等剑道，果真是锋锐无比！
    可一旦摧毁不了敌人，自己却免不得要落下一个剑毁人亡的下场。
    这公孙无殇的剑道，简直是偏执到了极点。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念想，每个人的修行之道，也各有不同。
    柳毅的剑道，乃是“外事问剑，内事问心”，与公孙无殇的剑道却是有所不同。
    二人言语一阵之后，柳毅再拿出了七寸长的杨柳枝条，飞至了那座百里悬空岛屿另一侧，只将手中七寸杨柳枝轻轻一挥。
    唰！
    杨柳枝条宛若是一条长龙，鞭子一样劈打而出。
    轰隆隆！
    柳枝长鞭就像是老农赶牛一样，竟是把百余里方圆的悬空岛屿，驱赶得朝前方飞驰而去……
    唰唰唰……
    柳毅不断抽打着杨柳枝，悬空岛屿飞行速度越来越快，目的地则是玄天宗所在的道场。
    在这飞驰的过程当中，百里悬空岛屿本身却完好无损，花草树木无一毁坏。
    公孙无殇则恭恭敬敬，跟随在柳毅身后，不言不语。
    早在数年之前，公孙无殇刚去琼玉地界，第一回见识到了柳毅的剑意之时，甚至有着一种要和柳毅比一比高低，一较高下的心思。可而今公孙无殇对于柳毅却只有满腔敬意，把柳毅称作柳师。
    “柳师的手段，惊天动地，我辈难以望其项背！”
    公孙无殇为眯着眼眸，凝视着前方飞驰的百里悬空岛屿，心中念想道：“这鞭策百里岛屿，驱山而行的手段，诸天万界几人能有？”
    众生求道堂所在之处，距离玄天宗道场有数千万里距离。
    柳毅驱山而行，足足用了数月时间，才回到了玄天宗，将这一座方圆百里，满是奇花异草与炼丹炼器材料的浮空岛屿，驱赶进了玄天宗道场之内。
    途中，遇见过不少云海世界的高手，却无人敢前来骚扰柳毅，无人敢触犯柳毅的赫赫威名。
    此次离开玄天宗，柳毅横扫云海世界十多个上古种族，将众生求道堂赶出了云海世界，此等手段，惊得众多云海世界高手心神不定，还有谁敢不顾死活，前来招惹柳毅？
    众多高手对柳毅唯恐避之不及，就算是一不小心遇到了，也只会老老实实停在云雾当中，朝柳毅拱手施礼，不想冒犯了他。
    只可惜，柳毅一门心思都在考虑成神的问题，对那些朝他施礼的修士无瑕理会，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这一战之后，柳毅的威名，已是响彻整个云海世界。
    就连那正处于分裂当中的大顺圣猿一族，也停止了内部斗争，派出高手来到玄天宗求见了帝无恨，要征求帝无恨的意见，甚至说什么帝无恨选谁做大顺圣猿一族的族长，谁就是真正的族长，无人会反驳。
    并非是帝无恨有多厉害，能震慑住大顺圣猿全族，只因帝无恨嫁给了胡图图做道侣，乃是柳毅名正言顺的弟妹而已。
    玄天宗。
    风光依旧。
    当一座百里悬空岛屿，满载诸多灵兽、药材、矿产，被柳毅驱赶入玄天宗大阵之时，整个玄天宗修士，已是齐齐出现在柳毅面前，迎接他回归。
    柳毅与众人应酬一番，则领着婉儿与陆凝霜，回到了半道峰当中。
    七宝玲珑伞，交给了陆凝霜。
    三十六件下品先天灵宝，则给了婉儿。那三十六件法宝当中，不仅有刀枪剑戟，甚至有狼牙棒，大崩锤之类的粗豪冰刃，不适合陆凝霜的娴静性格，婉儿这个小魔女却是十分的喜欢。
    在收了三十六件法宝之后，婉儿立时就拿起一柄长达十几米的大崩锤，挥动锤子，说道：“谁要是惹了毅哥哥，婉儿就一锤子砸死他！”
    “哈哈哈哈……”
    柳毅朗声大笑，一左一右紧紧搂住陆凝霜与婉儿。
    自此日开始，柳毅就一直留在半道峰大殿，未曾有一日出过门。
    并非是闭关苦修，而是闭关悟道。
    这半道峰当中，唐佳文是首座峰主，可唐佳文性格懒散，连教徒弟都懒得手把手去教，早已是把管理半道峰的一众事物，都交给了道侣郑逢莲。她倒是把半道峰管理得井井有条，无需别人来担心。
    三月之后，柳毅依旧没有悟出一个头绪。
    倒是半道峰首座唐佳文，突破了修为，成了玄天宗第三个太乙金仙！
    第一个是柳毅，第二个是凌万剑，第三个则是唐佳文。
    修成太乙金仙之后，初通了变化之道，唐佳文则是在空中变化出了一副巨大的字画，柳毅抬头朝着大殿门外看去，正好将字画看的清清楚楚，画中画着当初蛮荒玉溪派的山山水水……
    画中来配上了一首题诗，柳毅逐字逐句念道：“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一对狗男女……”
    念到此处，空中忽然传来了郑逢莲的怒骂声：“师兄！你身为半道峰首座，怎能把这样的霪诗显现在法相当中。若只是我玄天宗弟子看到，最多也就误人子弟而已，有朝一日被外人见到了，只怕我玄天宗都会成为别人口中的笑柄！”
    这一段怒骂之声，却是让柳毅勾起了对于玉溪派，对于长台峰的回忆。
    想当初，郑逢莲也会对偶尔斥责怒骂一番。
    唐佳文则从不反驳，也不动怒，只说“打是情、骂是爱”，可实际是所有人都知道，唐佳文这是“不做死就不会死”。
    等到空中那一幅画与哪一首霪诗消散之后，柳毅便从当初拜入玉溪派那一日开始，缓缓往下回忆着，将这些年来步入修行之门发生的事情，一一回想起来……
    一步一步，一段一段，诸多回忆纷呈在心头。
    直到……
    直到回忆到了在横山地界大战魔帝，横山魔帝赶走纪无双，告诉纪无双成神的关键之处，在于“得失”二字。
    一念至此，柳毅心神剧震。
    宛若是有万种雷霆，无数惊电，连番轰打在柳毅心神深处。
    柳毅心神巨震，霍然站起身来，眼中精光勃发，凝视着远处悬浮空中的六座千里山峦，“所谓得失二字，所谓成神，竟是这种道理！我柳毅险些就走出了这一步，步入此道之中！”
    不知不觉，竟有细细密密的冷汗，出现在柳毅的额头与后背……
    第一千零一章：我即天意！
    “我在这成神途中，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柳毅喟然摇头，又悄然长叹。“我得到的，自然是成神而去的机缘，自然就是神人境的秘法，而我失去的正是我所付出的……我付出的，却是诸多太乙金仙的性命！”
    再回想起这一次在云海世界，征伐四方的过程，柳毅心中竟是隐约生出了一股寒凉！
    他分明就回想起来了，每当诛灭一位太乙金仙之时，诛灭一位半步大能之时，自己距离成神的时机，就会更近一分，直到……直到终于察觉到了，距离成神只有一线之差，才不得不停止了杀伐之事。
    也正因如此，众生求道堂一众高手，才逃脱一死。
    如若再诛杀任何一位太乙金仙，柳毅只怕立即会跨出成神的最后一步，从此长生不老，从此成为神人境高手，而天地众生，也从此在他面前变作了蝼蚁一般的存在。
    可柳毅却在最后关头，抵挡住了成神的欲望，竟是连众生求道堂诸多修士的性命，也一并网开一面放过了。
    不因其他，只因柳毅心中隐隐觉得不对。
    内心深处阴影出现了一种遭人算计，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当中……
    “明明是我柳毅自身要修炼成神，为何却要靠着杀伐别人的性命，来达成成神之路？”
    柳毅深吸一口气，心中想道：“当初横山魔帝曾与纪无双说了，成神一途，在于得失二字，所谓有得必有失。我所得者，自然是神人之位，我所失的又是何物？那些太乙金仙死在了我手中，身死魂灭，也只是殒落了别人的性命而已，与我并无多大关系，又怎么算是我所损失的东西？故而这得失二字，若由我自身来看，则只是得到了神人之位而已，并无多大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