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段天谌冷冷的看着他,深邃如海的眼眸里冰封一片,“本王来这里,可不是与你啰嗦的。本王只问一句,她在哪里。若是你把她毫发无伤的交还回来,本王就不与你追究此次的事情。”
    要跟这人算账,以后有的是什么,横竖都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时。实际上,若不是此次惹急了他,他也不会如此大动干戈。
    闻言,蒙面人却是鄙夷的瞥了他一眼,甚是不满道:“以前还真是看不出来,你竟也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做到这个份儿上。横竖女人如衣服,你又是当朝王爷,要什么样儿的女人没有?我看,你那个王妃也是个有意思的人,倒不如将她送给我,也算是全了这么多年的恩怨纠葛!说不定,你那个王妃将我服侍好了,我还可以把你想要的东西尽数送给你,恩怨情仇自此一笔勾销。”
    他刻意的咬重“你那个王妃”这五个字,待感受到段天谌周身骤然掀起的狂风暴雨般的怒气时,眉眼里染上了点点愉悦。
    不可否认,顾惜若能够触动段天谌情绪的事实,成功的取悦了他。
    “你想要恩怨情仇一笔勾销,也得问问本王的意思吧?”段天谌忽然冷笑了声,心里牵系着顾惜若的安危,不愿再与他多说,手掌心顿时凝聚起一股浑厚的真气,纵身跃起,朝着他狠狠的砸了过去。
    蒙面人微微诧异,却还是极快的反应过来,闪身避过他的攻击,随之迎了上去。
    于是,清澈见底的溪水上方,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顿时缠打在了一起。由于两人均是武功高手,短时间内根本就无法分出个胜负。
    只见两人掠过树丛草尖,飞到林梢,矫健的身影如鸟儿般不停的在其中穿梭,所过之处,一切生物皆被两人释放出来的强大真气所波及,片刻之后,本来还郁郁葱葱的树林已经是枯草残叶断树,遍地狼藉。
    守在下面的侍卫没有得到段天谌的命令,根本不敢自作主张的上前帮忙,只能远远的看着,神情里隐隐有焦灼之色。
    正在这时,一身黑衣的青擎出突然出现在诸多侍卫面前,仰起头看着空中打得正激烈的两人,扯过一人的衣襟就问:“王爷打了多久?可有受伤?”
    “回青统领,并没有多久。王爷武功高强,至今不曾被伤到。统领大可放心。”那人连忙回道。
    青擎闻言,焦灼不安的神情才从脸上慢慢退了下去,紧张的看着空中的战况,随时做好接应王爷的准备。
    蒙面人与段天谌交手之后,心里却是吃惊不已。
    之前,段天谌也心有不甘,与他交过手,武功修为如何,他是十分清楚的;真要应付起来,那也不吃力。
    可这才一年多没见,怎么变得如此厉害了?
    即便他用上十成的功力,都不敢说有必胜的把握,最多也只是打成平手。
    当然,他不会知道,每次段天谌败给他之后,受了多大的刺激,又把自己关在暗室里练了多久。
    是以,此刻动起手来,他根本就不留任何的余地,直接把蒙面人往死里逼。
    又是几招过后,他快速的闪身,躲过了凌厉的一掌,却于此时发现了蒙面人的一个弱点,心头大喜,二话不说就挥掌上去。
    蒙面人闪避不及,立即运起自身真气来抵抗,终究还是晚了,被迫接下了那一掌大部分的功力,不得已落到了地上,捂着心口,擦着唇角的血痕,看着段天谌的眼睛里带着几近猩红的疯狂和恨意。
    难得伤到了他,段天谌却不打算如此轻易的放过,身子随之落地后,抬手又是一掌。
    只是,蒙面人却是冷冷笑了起来,不闪不避,在那只手掌到达之前,不慌不忙的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
    段天谌见之,顿时脸色大变,挥出的掌风就要收回来……
    ☆、068 为她设局
    段天谌见之,顿时脸色大变,挥出的掌风就要收回来……
    “王爷小心!”青擎时刻注意着段天谌的动静,此刻看到他竟然不顾自身安危强行撤掌,瞳孔顿时一缩,立即往他身边飞去。
    却见一青衣人突然从旁边的密林中飞出来,直直挡在了他的前面。
    他心头顿时大怒,使出平生最快的速度,化解此人的招式,绕过阻挡,急急奔到了段天谌身后,运掌为他泄掉一部分的真气。
    有他相助,段天谌的压力骤然减去,心头蓦地一松,接下来的动作也是收放自如,后退几步站好之后,他狭长的双眸里迸射出足可以吃人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蒙面人手中的那样东西。
    那是块通体莹润的玉佩,碧绿通透成月牙状,阳光透过头顶的树叶照射过去,隐约能够看到玉佩里萦绕的丝丝缕缕的红光。
    即便隔得有些远,段天谌却是一眼就能辨认出玉佩正对着他的那面所刻着的“云”字——那是独属于他母妃的鸾佩!
    十七年前,不过是旦夕祸福之间,云氏被灭满门,而母妃也不幸遭祸,与外祖父等人同赴黄泉。
    而在母妃离开人世后,宫里有关于她的一切物事儿,也都被苍帝下令销毁。
    若不是他足够警醒机智,在那群太监赶到母妃宫里执行命令前,将一些小巧的东西藏到了身上,今日根本就无法留有一丝一毫有关于母妃的念想。
    只是,当日,他在母妃宫里找了很久,一直都未曾找见这鸾佩,便以为它也随着母妃的尸首葬入了黄土之下,心心念念之余,便留下了无穷无尽的悔恨。
    却不想,今日这鸾佩却由这人突然拿了出来,这便让他心头乍然一跳,看着蒙面人的眼神里更增添了几分无法掩饰的恨意。
    “你怎么会有这块玉佩?”他的眼神似是化作了道道冰剑,从千年冰窖中破冰而出,携着滔天滚滚的恨意直接射向蒙面人,声音冷得几乎能够冻僵人。
    蒙面人却只是挑挑眉,拿起那块玉佩放到另一只手的手心,修长的手指不停的抚摸着玉佩上的红色丝绦,头也不抬道:“怎么会有,这你就不用管了,如今它就在我的手上,你想要拿回它,还是想要救回你的王妃,自己选一个吧!”
    话落,却见他将红色丝绦绕到食指上,当着段天谌的面,悠然自得的转起圈来。
    那抹鲜明的红绕着通透的绿,随着他手指的轻轻晃动而彼此交缠穿梭,落在段天谌的眼中,那便是*裸的嘲讽和挑衅。
    段天谌猩红的双目紧紧的盯着,内心里却早已是汹涌澎湃。
    这蒙面人的身份,他是知道的,绝对不可能光明正大的随意出入皇宫。
    可鸾佩却真真实实在他的手上,无外乎就那么两种可能:要么是他从别人手中得到,想要以此来掣肘他;要么就是长丰十三年皇宫里有他的人,母妃被斩首的那些时日,他曾到了苍京!
    可无论是哪一种,皆是格外的匪夷所思。尤其是后一种,如今想来更是令他十分心惊。
    十七年前,蒙面人也不过是比他大三四岁的孩子,潜入苍京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记得,长丰十三年,那一场悲壮惨烈的灭门之后,他利用外祖父特意留给他的暗卫,偷偷溜出了皇宫,想要给母妃及外祖父收殓下葬,却不想,到了刑场之后,外祖父和母妃的尸首竟不翼而飞了。
    当时,他发了疯似的在刑场边上找,几番搜查之下,竟是连个痕迹都没发觉。后来,在暗卫的苦心劝慰下,才不得不回到了皇宫。
    可自此之后,此事就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这些年不停的训练人手派出顶尖暗卫,在苍朝各地搜查寻找,誓要把母妃和外祖父的尸首找回来,而后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让他们入土为安。
    可派出了那么多人手,去过了那么多地方,寻找了这么长时间,没有一次能够将好消息传回来。
    可若是尸首根本就不在苍朝境内呢?
    若这鸾佩真是当年蒙面人拿走的,这是不是就说明,母妃和外祖父的尸首,在这个人的手中?即便不在他的手中,是否也跟他有着莫大的关系?
    这些年,他也与此人较量过很多次,要将尸首神不知鬼不觉的从苍朝运出去,以当年对方的手段和势力,不是不能做到。尤其是在知晓他在苍京潜伏了那么多的暗桩之后,这种想法也愈发笃定起来。
    每天,苍京有多少势力在暗中盯梢,对方尚且能够巧妙的避过,从而安插下那么多的暗桩,更遑论苍京之外的大小城池?只怕一路走过去,滴血不沾手,大路已朝天走了!
    想起这些年,这人无时无刻不在给他暗中使绊子,小时候能力不足,根本就无法与之抗衡,栽在他手里的次数也已经数不清。
    刚开始,他并不知道这人是谁,为何要特意针对他,直到后来慢慢变得强大,从而查到了对方的身份,也多少猜到了一些事情,才明白过来,为何在面对他时,这人总会怀着滔天的恨意,就像他们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
    思及此,段天谌脸色顿时冷成了冰霜,他一步一步走上前,脚步不停的朝着蒙面人走过去,沿途所过之处,寸草枯死,树叶凋零。
    方才阻挡着青擎的青衣人顿时挡在了蒙面人面前,身姿笔直如松,利剑挡在自己身前,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只是,段天谌那目光却像是淬了千年的寒冰,朝着他直直砸了过去,看得他心里发怵,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职责,握剑的手不停的收紧,硬是不敢露出畏惧的神色。
    “言畅,让开,你挡不住他的。”蒙面人扶着一旁的树木,缓缓站起来,捂着胸口,懒懒的靠在身后的一棵大树上。
    那名叫言畅的青衣人回头看了看蒙面人,又转而看向段天谌,目光游移不定,眨眼间段天谌已经到了他跟前,周身强大的真气逼得他不得不急忙往后退去,同时心中震惊无比。
    这些年跟在主子身边,他也曾经与段天谌交手过。距离上次较量的时间,也只有一年多的时间而已,不想,段天谌的身手竟然提升得如此快,别说是他,就是主子应付起来,怕是也有些吃力的。
    言畅担忧的看了看蒙面人,却见对方递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心中知晓主子定有妙策,这才规规矩矩的退到自己主子的身后,努力的平复着肺腑里翻腾的气劲。
    “怎么样?想清楚了吗?要这个,还是要你的王妃?”蒙面人掂了掂手心的玉佩,递给段天谌一个看似询问实则挑衅的眼神。
    此时此刻,他心里是没有什么可担忧的。
    把东西亮出来之后,段天谌那异常的反应,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如果对方想要拿回他在乎的东西,肯定就不会对自己怎么样。
    “选哪个,本王心里清楚得很。”段天谌薄唇轻吐,不出所料的看到蒙面人感兴趣的眼神时,心头暗自冷笑了声,随之又走上前一步,在对方不敢置信的视线中出其不意的出手。
    他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众人只觉眼前白影一闪,瞬间就完成了来来去去的动作,就连蒙面人都不敢想象他竟会突然出手,待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又站在了原地,衣摆无风自动,手里拿着的,正是那块玉佩。
    蒙面人只觉后颈一凉,一股彻骨的寒气从脚底窜了上来,整个人瞬间如置冰窖,眼里盛满了不可置信,几近疯狂。
    怎么可能?
    不过是短短一年的时间,段天谌的身手怎么变得这么诡异厉害?
    方才他若不是取手里的玉佩,而是想要取自己的项上人头,岂不是犹如探囊取物——如此的轻而易举?
    “怎么?觉得很不可思议?”段天谌勾唇冷笑,从袖中掏出一方锦帕,动作轻柔的擦拭着手里的鸾佩,像是要擦掉蒙面人残留其上的体温和气息。
    片刻后,但见他无视蒙面人霎时阴沉下来的脸色,嫌恶的将那方锦帕丢在地上,大手将鸾佩轻柔的收纳起来,感受着手心暖玉生温轻轻熨烫的奇妙触觉,忽然想起了小时候母妃睡前的轻哄与抚摸。
    他眼里快速的划过一丝暖意,将红色丝绦轻轻的缠好后,这才小心翼翼的将鸾佩放回了怀中,终于抬头看向面色阴沉几可滴墨的蒙面人,语带嘲讽道:“对本王来说,从多年前你开始出现在本王面前,并开始给本王使绊子,向本王挑衅的时候,这样的结果便已经是必然的。以前是本王年纪小,没有能力与你抗衡,可那并不代表本王就会一辈子被你拿捏掣肘!”
    青擎听了,心里却是百感交集。
    回想过去的每一年里,王爷总会被蒙面人重伤几次,甚至运气差点,遇到蒙面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满身是伤不说,整个人也都只剩下一口气。幸亏季先生妙手回春,费尽心力的将王爷从生死边缘拽了回来。
    而每次被重伤后,王爷就会把自己关在暗室里,一关就是十天半个月,再从暗室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会比上次进去时有了非常大的改变。
    他几乎是亲眼目睹了王爷一步步由弱变强的成长历程,看着他从幼时隐忍屈辱受人掣肘走到如今运筹帷幄不受任何威胁的位置,心头不停的泛着黄连般的苦涩。
    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在这些光环的背后,王爷究竟背负了多少,又付出了多少生命的代价!
    看着面前这道挺拔的身影,青擎很没骨气的红了眼,觉得此生跟到这样一个主子,也可以死而无憾了。
    这边,青擎在不合时宜的回忆着往事,而另一边,蒙面人却是铁青了脸,似是想到了什么,心思瞬间通透明亮,但见他指着段天谌怒道:“真是看不出来,这么多年,你居然能够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隐忍不发。想必忍得很辛苦吧?”
    段天谌剑眉微挑,深若古井的眼眸里情绪莫辨。
    过去的种种,都是为了今日而存在,他从来都没感到后悔委屈过。他只恨,十七年前自己不够强大,不能保护住自己的亲人,却还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身首异处。
    是以,今日他的能力也足够强大,更加没有必要在蒙面人面前隐藏了,倒也十分爽快的承认,“其实,本王能有今日,还真的要好好感谢你!今日,你若是乖乖的将本王的王妃交还回来,本王就既往不咎,放你离开。否则,这苍京,本王会让你来得去不得。”
    谁想,蒙面人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段天谌不悦的皱眉,不想再与他啰嗦,刚有所动作,一团烟雾平地炸起,瞬间遮掩住了众人的视线,待烟雾稍微散去时,已经不见了蒙面人和青衣人的身影。
    “王爷,属下即刻带人去追,一定会把王妃尽快找出来。您才与其酣战过,还是于此处好好休息吧!”青擎一个箭步便走上前,郑重请命道。
    “不,本王跟你一起去。”段天谌点了点头,指着某张树叶上飘着的点点血迹,冷肃道,“他刚才被本王一掌击中,受了伤,定然逃不快,我们跟着沿途留下的痕迹去找,不消多时,一定会发现些蛛丝马迹的。这个时候,多耽搁一会儿,王妃就多一份危险。”
    他担心,以顾惜若那暴躁不服输的性子,指不定要吃多少苦头。如今也只能祈祷,她尽量不要触到蒙面人的逆鳞,否则事情就不大妙了。
    青擎知道他担忧着顾惜若的处境,倒也不再多劝,大手一挥就带着人追了上去。
    ……
    顾惜若是被一阵烤鸡香味给弄醒的。
    她幽幽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又躺到了石床上,耳边响起了轻微的火花噼啪声,整个山洞里飘着一股浓郁的烤鸡香味。
    好奇的偏过头,却见一人正背对着她,身穿青色衣裙,梳着一个简单的发髻,迎着火光看过去,那背影竟隐隐透着一股熟悉。
    她缓缓坐起身,看着那道身影,眸光中的亮光明灭不定,“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闻言,背影似乎僵硬了下,头也微微低了下去,片刻后,才又见她抬起头,拿起香喷喷的烤鸡,转身朝她走来,态度是一如既往的恭谨,“小姐,您一晚上没吃东西,肯定也饿了,赶紧吃点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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