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王,您醉了。”耿纯十分无奈,只能朝左下首的黄老告辞,先拜别而出。
    他们虽走了,但里头热闹依旧,乐声和嬉笑声并未停止。
    刘秀跌跌撞撞走出中庭,包着颗树大喊:“仲华。”
    耿纯松开手,看了看周围:“王,没人。”
    刘秀立刻直起身来,快步走入假山石后,耿纯跟了过去,掏出个竹管递给刘秀。
    刘秀从内摸出张纸条,看吧便笑:“郭娘子到邯郸城了。”
    耿纯也是一喜:“王,那咱们是否也能离开邢?”
    “尚不须急,”刘秀道,“那黄老狡诈,偏又在邢有相当大的号召力,如今我们仍需与他虚以为蛇。更何况,我也想知道,郭娘子能做到什么样子。”
    耿纯心头一紧,立刻想到,郭圣通乃北地之人。
    说实话,作为北地之人,他的确为郭圣通能成为刘秀正妻而深觉自豪。可,听刘秀的意思,仿佛是还好考察郭圣通一番。
    他自然是希望郭圣通能让刘秀满意的。
    只是,传递消息的信鸽都是直接飞到邓禹那里,邓禹毕竟是南阳人,且又同阴识有旧。
    一时间,耿纯心思百转,真想立刻飞到邯郸城。
    他按捺住心头的焦急,只平淡一笑:“将军说的甚是。”
    “回去,”刘秀道,然后又变成了一副醉醺醺的样子,“我没醉,我还能喝!”
    耿纯慌忙上前支撑着刘秀往前殿走:“王,您醉了,歇了吧。”
    “不,我还能再吃。黄老呢?再与我吃个三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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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郭圣通便使带来的人,将整个县衙重新布置了一番。
    因那11点属性加在外貌上后,外貌变化委实惊人,不得已又只能化了妆。
    好在她如今才14岁,之后一点点去掉妆容,也只会让人觉得是她渐渐长开了。
    不过,这也给她敲了警钟。这外貌的变化,最好在18岁之前定格,否则18岁后再有变化,只怕会让人疑心不已了。
    邓禹一早起来,便觉得这县衙不太一样。
    仆从忙碌有序的擦拭着县衙大门,又细细铺了上好的红绸,装点一新。
    葵女远远见他来了,忙招呼一声,说郭圣通正在后殿清点礼物。
    邓禹是见过郭圣通的嫁妆的。那嫁妆,不可不谓富可敌国。
    他一路走向后殿,只见这一路都焕然一新,显得格外富丽堂皇。的确很能衬托出刘秀如今的地位来。且很能给邯郸城氏族一个大大的下马威。
    行至后殿,却见那些礼物中,多是郭圣通嫁妆中出现过的。
    郭圣通正在同四个小婢女一起盘点清算。见他来了,只将那单子塞入他手中:“烦请将军帮忙看看,这样可否?”
    邓禹低头一看,只见上头已将礼物分成了若干份。薄厚有节,只是还未标注是教与谁的。
    而那单子,也眼熟的很:“娘子这是拿了自己的嫁妆?”
    郭圣通脸上一红,也不避讳:“其实,世人皆道我郭家富可敌国,却不知,自从阿父去后,阿母一个人守业艰难,舅舅,二叔等……故,其实也只是面子好看罢了。”
    邓禹心头一想,果然是如此。
    “不说这些了,烦请将军指点则个,这些该匹配给谁?”郭圣通转移了话题。
    “这对血如意,太过贵重,本地乡绅蒋氏,有个辈分最高的长寿老太,今年已七十有三。倒是当得。”邓禹微一思量便道,“这份碧玲珑,适合年轻一点的女子,可实在没有人能当得这厚礼……有了。张氏的正室倒是可以。她有个女儿,爱之如命……”
    一长着双讨喜大眼的婢女便一面听邓禹细说,一面细细将这些记在了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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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邯郸城,蒋家。
    蒋氏孺人将手中的烫金请帖放在了桌上。她咳了一声:“你们都收到了?”
    下首的女人们忙道:“都已收到了。阿母/祖母。”
    “萧王的王妃明日在县衙宴请邯郸城内的乡绅世家。不为其他,光为这份面子,咱们也得去。”蒋氏孺人咳了一声,“但,有句话老身先得和你们说好了:认清楚自己的本分,切莫乱说不该说的话。”
    “诺!”
    “都散了吧。明日寅时前殿等候。”蒋氏孺人道。
    “请阿母/祖母好生安歇。”
    待众人都已散去,蒋氏孺人方看向了身侧的一个老太婆:“阿梅,你说这个郭娘子是何许人也?竟出得起这烫金的请帖。”
    “听闻郭氏娘子今年不过十四,乃真定王室所出贵女。”那老太婆道。
    “不简单啊,不简单。”蒋氏孺人道,“这烫金请帖,可是做来不易。她是昨天入城的?”
    “听说是昨儿傍晚,那时候城门大开,灯火通明呢。”老太婆道。
    “且等着吧,那娘子不是个简单的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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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禹看着手中的烫金请帖,一时脸色尤其复杂。
    “看来,郭主果然是个聪明人。”他倒是没疑心这是郭圣通自己准备的,只以为又是郭主呢。毕竟,郭圣通在真定府那通天真的表现,的确太深入人心了。
    他放下烫金请帖,叹了口气:“阴识兄可算是遇上对手了。”
    第15章
    南阳。
    “妹妹,你究竟是如何想的?”阴识道,“刘秀现在已封了萧王,河北根基也算稳了,你若是想去河北,我便立刻派人送你去。”
    “哥哥,”阴丽华将书信搁在桌上,“封个王而已?胜败与否犹未可知。且阵前刀剑无眼,哦,北地还是那郭氏女的地盘,她在便好了,我何必去?”
    阴识脸上有些不乐:“如今亦不需要你上前线,你只要在后方帮刘秀稳住内眷即可。”
    “那便让郭氏女去,”阴丽华道,“郭氏女娇生惯养,今年又不过14,她能做到什么程度?没有对比,怎么能看出我的出众?且,哥哥别忘了,刘秀虽然封了萧王,但更始帝说的话,能当个数?天下未定,正是征战之时。哥哥与其将所有赌注都压在刘秀身上,不若早寻退路,狡兔尚有三窟。”
    阴识见她主意已定,且两人嫡庶始终有别,如今当她一句‘哥哥’之名,他却也不是那种得寸进尺的。
    “罢了,倒是刘家那处,你的姿态且要做好。”
    “刘家那两个,不是我说什么便是什么吗?”阴丽华笑了,“再说了,她们也不喜欢郭氏女,毕竟郭氏女是北地人啊。”
    阴识知道,无论如何,阴丽华在这上头却是吃不了大亏,于是放下心来:“你也好自为之,前方若有异动,我也会随时告知于你的。”
    阴丽华听罢方正色道:“如此多谢哥哥了,我不是不识好歹之人,共患难是挺美好的。若刘秀真有大造化,日后再共几次患难罢了。如今却是不必,我并不觉得刘秀能走多远,如今绑的死死的,若是有祸事,倒是不美。”
    阴识无奈点头:“你心头有数便好。”
    阴丽华道:“我的手段哥哥还不信?倘若真有那个必要,纵是割肉挖心,我都能一一做来。不过是苦肉计罢了。”
    阴识听到这里,心头终于放下大半:“你说的原也不错,郭氏女不过才14,如今让她担个大任,正好也能暴露出她的不足。”
    两人相视而笑,俱觉得满意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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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不提阴丽华之后又如何病歪歪的求刘黄与刘伯姬要去前线看刘秀,那‘情真意切’的模样直将这两个感动的一塌糊涂,连忙写信给刘秀为阴丽华大说好话。
    直说如今的邯郸城县衙。
    一日之间,车水马龙也不过如此。
    郭圣通跪坐在上首,看着下头的一干人等。
    酒过三巡,该客套的都客套的差不多了,这帮人果然如同记忆中那般滴水不漏。
    “不知萧王妃要在邯郸城停留多久?若有什么需求,请尽管吩咐啊。”说话的是蒋氏老孺人的大儿媳妇。她年纪与郭主仿佛,说话的表情那叫一个慈爱。
    邓禹刚刚过来,便听了这么一句话。他顿时稳住脚步。倾耳细听郭圣通要如何应答。
    这女人话里藏针,若是郭圣通真说了个日期,岂不是坐实了刘秀乃外来之客?这要是传出去了,只怕大不利啊。
    郭圣通浅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虽初来乍到,怎奈夫君官拜萧王,奉王命要守护这邯郸城的安宁,日后有需要配合的,还望夫人莫要推辞。”
    她这话说的诚恳,语气温婉。却因搬出了皇命来,便不动声色的反击了回去。流露出‘刘秀乃大汉的萧王,若邯郸城之人不想落得个叛国之民,那这里,便没有什么主宾之分。’
    坐在这里的自然没有几个蠢货,于是,一时间,便引得人频频侧目。
    那女人心头一晒,却仍是笑了:“萧王妃真是幽默,无论如何,这邯郸城都是我等生于斯,长于斯之地啊。”
    郭圣通笑:“是啊,我也是北地之人,心里头也是这般想的。而且,我们都是大汉的子民哩。夫人觉得我说的可对?”
    话尤至此,那女人只得深深看了她一眼,叹道:“王妃好厉害的嘴。”
    她已无法再对下去。因着再对下去,她只能落得个不识大体,愚昧无知的名号了。
    郭圣通浅浅一笑,并不以为意。
    这头通头带满珠玉的张氏放下杯子,笑了:“王妃所言,句句真知灼见。我等妇人眼光粗浅,自是不如。”
    郭圣通知道,这第二波的试探又来了。她笑道:“夫人高看了我,我不过一心所想的,均是忠君爱国罢了。世人皆谓男儿好,我却觉得,纵身为女儿,也要知礼明义,在大义上,莫让人看轻了去。夫人觉得我说的可对?”
    那张氏笑道:“道理自然是极好的。”
    两人浅笑过,又随意寒暄了几句。
    “因地制宜,萧王贵为王,若是请萧王来管理这小小的邯郸城,未免大材小用,且……萧王毕竟是南地之人啊。”张氏状似不经意提起,“萧王可有属意,这邯郸城该如何治理?”
    一瞬间,郭圣通仿佛看到,记忆中那个小小的自己,那时候,她在这张氏的面前是如何应答的?
    哦,对了,她当时仿佛是说‘这些我不清楚,得需问过夫君。’
    便是这一句话,让人觉得她不得萧王宠爱,继而彻底失了在邯郸城的立足之地。
    如今么,她浅笑盼兮:“夫君倒是说过。不过,夫人说的有句话当真好,‘因地制宜’么。夫君自然也是希望,能看到一些诚意的。毕竟夫君乃堂堂萧王。不可能亲自来治理这小小的邯郸城的。”
    这样一来,不仅显出了她同刘秀关系无人可比,以至于刘秀甚至对她聊起这些事来。还正大光明的反问了邯郸氏族:‘你们想要在这邯郸城的管理之权,那么你们能拿出什么诚意?若是这诚意不够,又何必再说?’
    翻来覆去,她什么都没有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故,此言一落,周遭气氛立刻转变。
    蒋氏老孺人叹了口气,眼见着这内眷中开始产生裂痕和矛盾,她只得自己亲自上了:“邯郸城被王郎贼子占据已久,不知天子心里如何是想?毕竟,我等虽洁身自好,怎奈,王贼的确占据这里颇久,只怕天子心有不暇啊。”
    她这话便是想把众人的关注点从邯郸城的掌权者上头引开,勾起众人心头最担心的事上来。以此想要暂时稳住内眷局面,以免她们自行瓦解,无法再一致对向郭圣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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