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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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世唐门
    作者:夙夜笙歌
    ☆、第1章 引子
    “阿筝,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嗯。”
    “等我死后,将我葬在苗疆,葬在他的身旁,可好?”
    “……好。”
    ——
    唐十九最终死在了一次刺杀任务中。对方是狼牙军统领,他失手被擒后,便咬破了藏在舌下的蜡丸,服毒自尽。狼牙军统领怒不可遏,命人将他的尸首悬挂于狼牙大营前,以警示那些不安分的江湖人士。
    唐筝趁夜偷回了唐十九的尸体,火化成灰后,封存于白玉盒中,收进了背包里。留书一封让人捎回唐家堡之后,她便独自出发前往苗疆五毒教。
    唐筝走的那日,天色阴沉得可怕,太阳被厚重的云层完全遮蔽,没有一丝光透露出来。经历战火洗礼的大地满目疮痍,年纪与她相仿的女孩站在断壁残垣间,望着她,哭成了泪人。
    “书墨,不哭,等我完成了师兄的心愿,就会回来的。”唐筝抬手替柳书墨擦去眼角的泪水,“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要一切小心,没有人陪着,尽量不要出门。等我回来。”
    柳书墨眼里的泪水止都止不住的滑落,“嗯,我等你回来,我们拉钩。阿筝,你一定要回来,不然,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
    “嗯。”唐筝点头,“我走了,书墨。”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柳书墨一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一边拿出武器,给唐筝上了一个缝针。
    时逢乱世,安史之乱爆发之后,大唐境内战火纷飞,民不聊生,武林中十大门派纷纷参与到抵抗狼牙大军的行列中来。柳书墨是青岩万花谷中颜真卿门下的弟子,单休离经易道心法,虽有绝世医术在身,却无反击之力。缝针作为保命绝技,基本都会留给自己。
    柳书墨会把缝针给了唐筝,是因为她知道,这个世上,除了这个人,再没有人会对她这么好了。
    只是,她不知道,即使她做得再多,有的人注定是再也见不到了。
    ——
    唐筝方向感极差,稍微复杂一点的路都记不住。不过她一直隐藏得很好,以至于连一手将她带大的唐十九都不知道。不然的话,他临时之前,也不会叫她将他葬在苗疆。
    乱世之中,人人自危,她找了许久才找到一个愿意送她到苗疆五毒教的车夫。坐上马车之后,她可算松了一口气。
    唐筝小的时候,被唐十九带着去过几次五毒教,但不是去玩的。她的师兄每次去到那儿之后,什么也不做,就隐身跟在一个少年身后,人家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时不时的会露出傻笑,他自己这样也就罢了,竟然还逼迫她也跟着一起隐身跟在他旁边。
    纵使唐筝再天赋异禀,但是年纪摆在那里了,正式修习唐门武学也不过一年多的时间,根本无法完全领悟浮光掠影这一招式,好几次差点暴露了两人的存在,因此唐十九嫌弃她拖后腿,就不再带她去苗疆了。
    再后来,她练习驾驭风筝的时候,不小心摔断了腿。
    唐筝不识路,不知道自己掉到了哪里,不知道该怎么联系上师兄的时候,就遇上了随师父外出游历正好路过此地的柳书墨。她不仅治好了她的腿,还好心的陪她回了唐家堡。
    唐筝回去问唐十九,要怎样对一个人好。唐十九那时候忙着去苗疆,便说等回来再告诉她。唐筝是个急性子,哪里等得了那么久,于是便自己盘腿坐在滚滚旁边,手托着下巴苦思了许久,最终决定就学着师兄那样。
    后来的许多年里,她便一直守在柳书墨身边,学着唐十九的样子,始终隐身跟着她,却不露面。每当她遇上什么危险的时候,便悄悄替她解决掉。有一次她直接跟进了万花谷中,被柳书墨的师父发现了。不过那是个很慈祥的老人,他问过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之后,就随着她了。不过唐筝不放心,怕他泄密,还跟他拉钩约定,不许讲这件事告诉柳书墨。
    时至今日,唐筝还记得那位老人眼里的笑意,却始终参不透其中含义。
    唐筝这一路都在发呆,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马车跟车夫都不见了踪影。她皱起眉头,心想自己太大意了,竟然连这么大的动静都没发现,若是有人趁机袭击她,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唐筝暗自庆幸了一番之后,开始打量她所处的地方。
    这是一处平坦开阔的高地,从她所站的地方看去,是一幅灯火通明的画面。她小时候去过天都长安,夜晚绕过守卫飞到最高的地方,俯瞰整座长安城时,就曾见过类似的景象,不过两者之间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长安城的灯火远远无法跟这里的相比,虽然有不同造型颜色的灯笼,能改变烛光的颜色,但颜色没有这里的鲜艳,而且这里的灯火无论如何闪烁,也不会熄灭。
    因为站得太高,地面上的东西,除了灯光以外,她什么都看不清。倒是对面的另一处高地上,明明灭灭的灯火之中,竟然隐隐有一个人的轮廓!
    唐筝惊讶不已,瞬间施展浮光掠影招式隐藏起自己的身形,然后小心翼翼的走到可以躲避的障碍物后面。只是,小心翼翼的观察了半天之后,也没见到那个人影有什么动静,也没感觉到杀气。她又藏了一会儿,确定是真的没什么危险之后,才解除了隐身,走了出来。
    那个人影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那边。
    唐筝稍稍犹豫一番之后,便决定过去搭讪一下,藏了几枚暗器在手中之后,从背包里拿出千机匣,变换成风筝的样式,单手抓着风筝,便朝着对面飞去。
    ——
    魏衍之在接他家老头子打来的电话。
    “衍之,最近情况不对,你先回京城来吧,明天天一亮就来,我让人给你订了最早的航班。”电话那头传来老人的声音,大概是因为不习惯说这类关心人的话,语气显得有些僵硬。
    魏衍之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来,“父亲,你当了一辈子的兵,怎么也信起那些毫无依据的传言来了。我没事,你无需担心。这边环境很好,我想在这边再待一段时间。”
    “罢了,你想待在那边,就继续待着吧。但是中秋节,无论如何也要回来一趟,别让你母亲担心。”电话那头的老人沉默了一会儿,最终没再继续说起让他回去的话题。
    魏衍之应道:“我会的。很晚了,父亲你早些休息吧。”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魏衍之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想看看窗外的夜色,却对上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他惊得瞳孔微微放大,身体下意识地倒退了半步。定睛看去,才发现是一个穿着一身奇怪衣服的小女孩儿微微歪着脑袋,隔着玻璃窗与他对视。
    魏衍之不仅没有放下心开,反而微微皱起眉头,心中警惕不已。因为他住的地方,是二十五楼,而他所站的这扇窗前,就连可供人站立的阳台都没有!
    深更半夜的,一个穿着奇怪衣服的小女孩儿完全违背科学常理的,忽然出现在他窗外,哪怕她长得再可爱看起来再无害,也叫人忌惮不已。
    魏衍之一边小心观察着对方的动静,一边不着痕迹的准备拨电话叫人进来,然而电话还没拨出去,他就发现,窗外的小女孩儿正张嘴说着话,隔着玻璃听不清,但他却看懂了她的口型
    ——请问我可以进去吗?这样飞着好费劲。
    魏衍之这才注意到她的左手向上伸展着,仿佛抓着什么东西,仔细看去,隐隐能看到一个东西的轮廓。
    似乎,并不是要对他不利的人。魏衍之心想。但是对于这类来历不明的人,最好还是防备些的好,他曾经就吃过一次这样的亏。
    按理说,他应该立即打电话叫人进来处理的,但是在看到那双大眼里的祈求之后,鬼使神差的,他竟然点了头,并且按下了一旁的控制开关,窗户缓缓打开。
    魏衍之发现,在窗户打开的一瞬间,那个小女孩儿脸上惊讶的表情一闪而逝,接着就换成了些微的好奇。
    “进来吧。”他有些好笑道。
    小女孩儿转动着脑袋四处看了看之后,才跳了进来。动作之迅速,叫魏衍之几乎看不清。不过一瞬间的事,一阵微风迎面吹过之后,刚才还飞在窗外的小萝莉已经站到了他身旁,手里空空如也。
    魏衍之这才有些后怕,若这真是要对他不利的人的话,他怕是已经死了。好在,这不是要对他不利的人。
    “大哥哥,这里是什么地方啊?”小女孩儿一边揉着胳膊,微微仰起头来,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
    ☆、第2章 杀人
    魏衍之长相随了母亲,清隽优雅,仿佛名家笔下的水墨山水画卷一般,并不是时下最流行的花样美男,却叫人过目难忘。虽带了病容,却无损一身的风华。
    魏家祖上可追溯到明朝末年,当时便是极有名望的显赫之家,这么多年传承下来,经历了改朝换代以及社会变迁的大风大浪,虽然一度元气受损,但始终屹立不倒。发展到如今,已经是实打实的顶级红色豪门了。
    出身于这样的家族,又是嫡系子孙,魏衍之所接收的教育,注定与常人不同。简单的一句话,他也能听出更深层的含义来。
    “这里是安南。”魏衍之说话的同时,不着痕迹的观察着眼前的小女孩儿的表情,见对方眼底一闪而逝的迷惑,他便能确定,这个孩子的来历一定有问题。
    得到这样的答案,唐筝是真的有些迷茫。大唐疆域辽阔,她虽然不是对所有的地方都了若指掌,但是从唐家堡到五毒教的这段路途上,但凡是有些规模的村落城镇,她可都是知道的,其中根本就没有叫做安南的地方!
    唐筝思考了片刻,便将原因归咎到之前那个离奇消失的车夫身上,定然是那人将她载到了别的地方!
    “别让我再遇见你!”唐筝很是气愤,瞪圆了眼睛,腮帮子也鼓了起来,她小声的咕哝了一句之后,再度抬起头来看向魏衍之:“大哥哥,你知道去五毒教要怎么走吗?”
    饶是魏衍之心中对她的身份已经有了怀疑,但听到这个问题,却还是忍不住心底惊讶,不过面上却是一片平静。他不仅没有回答眼前小女孩儿的问题,反而问道:“你去五毒教做什么?”
    这不是什么机密问题,说了也没什么,唐筝没想那么多,就老实回答了:“师兄让我在他死后,将他葬在苗疆。”
    从这短短的一句话里,魏衍之得出了许多信息。
    苗疆是古代的叫法,指的中国西南部的地方,包括云南、四川、贵州、湖南、重庆等各省市部分。现在人说地方,都只提省市,很少有人说古代常用的地名了。而且,师兄这样的称呼,除了一些特殊传承的家族师门,就只在大学里比较常见。眼前这个小女孩儿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大学这个选项基本可以排除,那么就剩下另一个可能了。
    至于她之前提到的五毒教,联想到苗疆地区奇特的文化习俗,魏衍之便以为是那边某个不为人知的教派,也就没多想。
    “只有你一个人过去吗?还是有人陪你一起?”魏衍之继续问道。
    “嗯,只有我一个人。”她回答了之后,眉头微微皱起,有几分不耐烦的样子:“大哥哥,你还没有告诉我,怎么去五毒教呢!”
    话已至此,魏衍之很清楚,他如果不先回答小萝莉的问题,就暂时无法探出别的信息了。可是他就连听都没听说过五毒教,又怎么会知道要怎么去。虽然他可以胡乱指路,反正这个孩子自己也不知道,但是欺骗小孩子这样的事,他是做不出来的。他刚想实话告诉她,却见这个小萝莉脸上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竖起手指放到唇边,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别出声,有人来了。”
    魏衍之闻言,第一反应是不信,因为他的人24小时监控着电梯楼道等地方,一旦有陌生人出现,就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他,可他现在却没有收到电话或短信。下一秒,他就想到了另一个可能,如果他的人都被悄无声息的解决了的话,那么,他没有收到通知,就很正常了,而且这种可能性十分的大,因为眼前这个小女孩儿就是在不惊动他的人的情况下,出现在他的窗外的!
    “来了几个人?”魏衍之问这话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抱什么希望。毕竟是现实世界,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你能指望她厉害到哪里去。
    却没想到,小女孩儿竟然十分认真的回答了他的问题:“四个,三男一女,已经到门口了。并没有敲门,空气中隐隐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看来是敌非友。”
    唐筝说完,看了魏衍之一眼,眉头便皱了起来:“你先找地方藏起来,我先解决了外面的人,再谈别的。”
    魏衍之敢肯定他没有看错,小女孩儿看向他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嫌弃。他不由得有些想笑,虽然他的身体极差,就连剧烈运动都做不得,但魏家人的身份摆在了那里,活了二十几年,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嫌弃。
    魏衍之行事向来周全,永远不会让自己陷入绝境之中。他伸手拉住正准备往门边走的小女孩儿,感觉到对方身体一瞬间有些僵硬:“走吧,没必要跟那些人交手。”他一边说着话,同时拉起唐筝往左侧的方向走去。
    受生长环境的影响,除了唐十九跟柳书墨以外,唐筝不习惯跟别人有肢体接触。刚才魏衍之伸手过来的时候,她差点儿没控制住对他动手了。一瞬间的僵硬之后,她便适应过来了,渐渐露出有些怀念的表情,因为自从她学会走路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牵过她的手了。虽然后来也时常跟柳书墨手拉手的,但是女孩柔软纤细的手跟男人宽大的手掌,根本没有可比性。
    左侧的房间里什么也没有,魏衍之牵着唐筝走到墙边,在墙壁上按了一下,便见得雪白的墙壁忽然露出了一条缝隙来,竟然是一架电梯。
    唐筝虽然没见过电梯,但是在跟柳书墨熟悉以后会时常去万花谷玩,偷懒不想用轻功飞的时候,就会乘坐升降梯上三星望月。是以,她这会儿并不惊讶,再加上身边的人不仅没有内息,而且还是一副病歪歪的样子,就连普通人都比不上,基本没什么威胁。不过凡事小心为上,她还是捏了几枚淬毒的飞镖在手里。
    电梯门缓缓合上,而后下降。期间,唐筝隐约听到了有爆炸声从上方传来,她略带疑惑的抬头去看魏衍之。
    魏衍之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没事,是密码输入方式错误后,引动了警报系统,自动点燃了安放在其中的液体炸弹。”
    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的唐筝默默的低下了头。虽然唐门弟子在入门时需要经过机关的考核,但是那真的是很简单的,后来她去万花谷找柳书墨玩的时候,多次遇见她在摆弄天工甲人,对方说起其工序原理时,她也是这个反应。
    电梯内显示的楼层数一点点的减少,在快到底层的时候,唐筝的身体忽然绷紧。
    “下面有人!”她抬头对魏衍之道:“我能感觉到危险!”
    魏衍之不疑有他,飞快的按下电梯门右侧的某个按钮,电梯顶上便打开了一道窗口,同时落下来一架绳梯,抬头看去,上方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见。
    魏衍之原本是想让小女孩儿先上去的,结果扭头一看,她的身体竟然十分不合常理的整个贴到了电梯门上方。她也转过头来,与他对视。
    “你快躲起来!”魏衍之听得她这么说,便不再犹豫,动作利索的顺着绳梯爬上了电梯顶部,而后收起了绳梯,关闭了顶层的窗口。而在窗口关闭的一瞬间,他清清楚楚的看到,原本贴在电梯门上方的小女孩儿的身影一瞬间消失了!
    电梯就那么大的空间,而且设计图他也看过,除了顶上的窗口以外,根本不存在别的机关,但那个小女孩儿的身体的确一瞬间消失不见了。饶是魏衍之再处变不惊,也不由得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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