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节

    “你果真不信?”
    “自然是不信!”云清儿一脸坦然地看着洛华城,“夫君无需试探我什么。我既是说了不信,便是不信!而且,退一万步说,即便倾城果真就不是洛家的人,可是这个妹妹,我还是认的!”
    “你果真是如此想的?”
    云清儿无奈一笑,“我骗你作甚?没嫁你之前,我便是与她交好,我们先是手帕之交,才是你的妻子,她的嫂嫂。”话落,不由得地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显然是觉得他对自己也太不放心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洛华城看到自己的妻子似乎是有些不悦了,连忙解释道,“今日之事,的确是太大了!若是传了出去,怕是对倾城极为不利。清儿,这个妹妹,我疼了十几年了,怎么可能说是没有血缘关系就没有了?便是真没有了,正如你所说,我也只认她是我的妹妹。”
    看着洛华城一脸坚定的表情,云清儿笑着拉了他的手,“既然如此,你还烦恼什么?快睡吧,明日还要早朝呢。再说了,此事若要解决,也非是一朝一夕之事,何苦来着?”
    这一晚,几乎是所有听到了苏嬷嬷那句话的人,都没有睡得安稳。
    云姑姑和于嬷嬷,二人都是侍奉了夫人多年的人,直到夫人咽气,这才改为了服侍小主子,也就是洛华城和洛倾城。后来洛倾城被送往江南,这二人又都是紧跟而去,若说倾城不是夫人所生,她们,头一个就是不信的。
    想到了今日老爷的话,二人心里有了几分的底,相爷不想今日之事外传,就是从心底里头承认了小姐的。只是那苏嬷嬷在洛府多年,一直以来也都是规规矩矩地,断没有道理,突然就来了这么一手儿?再说了,说小姐不是夫人所生,对她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呢?
    这一切,会不会是什么人在背后给她支了招,目的,就是要将小姐赶出府去,然后好霸占了小姐的这些财产?
    这样的想法一冒出来,二人便凑到了一起,自然而然地,便先想到了少夫人,云清儿!
    只是今日云清儿的表现,二人也是有目共睹的,分明就是她自己先提出了这一切,甚至是还将那单子和东西全都送了回来!即便是在苏嬷嬷说出了那样的话,甚至是小姐也离府之后,她仍然是派人将东西都送了回来。她这么做,难道只是为了做做样子?
    最终,二人又否了是少夫人要害小姐的心思,毕竟,人家少夫人也是安国公府的嫡女,又岂会在意这些个身外之物?再说了,少夫人的陪嫁亦是不少,完全就是没有必要再弄这么一出儿!
    最主要的是,两人也都觉得,少夫人不像是这种人,那么,苏嬷嬷又是受了何人的指使,来坑害小姐呢?
    总而言之,基本上除了倾城,就是没有一个人相信,她不是洛夫人所生!
    相似的容貌,便是最有说服力的证据!
    而倾城的情况,则是要比他们所想像的,要糟糕的多!
    倾城回到了寒王府后,依然是住进了远华阁。静园虽然是大部分的主体都弄好了,可是正屋、阁楼等地,还没有安置家具,原本这些都是夜墨刻意留出来,等将来二人大婚时,好放置倾城的嫁妆的。最主要的,便是要倾城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布置他们共同的家。
    青兰和青鸟二人,都是安静地守在了门外,两人面有担忧,更多的,却是一种释然!
    其实她们二人想的简单,小姐想要什么样儿的生活,她们再清楚不过了!想想小姐常常挂在嘴边的那道所谓的自由诗,便知道对于小姐而言,没有什么,是比自由自在更为重要的了!
    以前小姐因着一个洛府嫡女的身分,事事小心,处处谨慎,生怕因了自己再给整个儿洛氏家族抹黑,如今,若是小姐的身分正如那苏嬷嬷所言,根本就不是洛家女,那么,小姐便可以了无牵挂,安心自在地回玉景山,过着潇遥自在的日子了!
    同一件事,不是同一个人,想法便是天差地别!
    而此时,倾城一人躺在了床上,面朝里侧,眼睛睁着,却是一声不吭。
    “丫头,你没用晚膳,这会儿也晚些了,用碗粥吧。不然半夜里饿了,可是会极难受的。”夜墨尽量地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柔一些,天知道,这会儿他的心底里头已然是十分的焦急了!
    眼瞅着自己喜欢的姑娘这般地难受伤心,自己却是一点儿法子也没有,简直就是没用!
    “丫头,要不,你跟我说说话?或者,我让人去将无崖叫回来?”
    倾城仍然是不语,似乎是没有听到一般。
    “我已经吩咐了人去审问苏嬷嬷了,按你先前的吩咐,不让人对她用刑,只是先吓一吓。”
    倾城听到这个,眼珠子才动了动,然后勉强出声道,“她可招了?”
    倾城这一开口,便听到了自己那嘶哑难听的声音,真是让人不喜!
    “你先转过来,用了这碗粥,我再告诉你,好不好?”
    典型的诱敌之计!倾城听他这样说,便知道苏嬷嬷定然是还什么也没有交待,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却是没有动。
    夜墨看了看桌上的燕窝粥,再看看床上躺着一动不动,宛若是死人一般的洛倾城,终于还是忍不住了!直接就大掌一捞,将倾城给捞进了怀里。
    倾城被他抱起来,倒也没有挣扎,只是双眼仍然是有些空洞地看着前头,又或者,根本是什么也没看,只是自己在愣神儿。
    “丫头,来,我喂你吃一些,只吃一小碗就好。好不好?”
    倾城不语,待夜墨将那白净的小瓷勺送了过来,里头盛着微微泛着黄色的燕窝粥时,阵阵的香气传出,倾城的喉咙动了动,嘴唇也是微抿了抿,抬眼看了夜墨一眼后,微微张嘴,将那燕窝粥吞了进去。
    “乖!这才是我的丫头。”夜墨说着,便再舀了一勺,就这样喂着她。
    倾城是被他给揽在了大腿上坐着的,这样一勺接一勺地用着,虽然是慢,可是不到一刻钟,也总算是劝她进了一小碗粥,总比什么也不吃要好。
    拿帕子为她拭了唇角,“丫头,要不要再来一碗?这粥做的不错,再吃一些吧。”
    倾城摇摇头,“饱了!”这回的声音,可是比先前要好多了,虽然仍然是有些哑,可不似刚才说话那般地厉害了。
    “天色还不是太晚,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夜墨试探性地问道。只要是她肯出去,一切就可以慢慢来,许是外头走一圈儿,就又有了兴致,再用一些,总比窝在这里要好。
    倾城也知道自己的样子让人担心了,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她就是想要让自己放肆一回,渲泄一回!看到夜墨如此地小心翼翼,她知道自己太自私了!
    是自己的身世出了问题,又何必要让别人跟着担心?说来说去,此事,与别人何干?
    倾城越想越觉得自己不懂事,眼眶湿了湿,勉强没落下泪来,冲着夜墨点点头,“好。”
    夜墨心头一喜,二人手拉着手,便出了远华阁,在这后院儿里头,随意地逛着。
    这寒王府晚上的景致,更是别有一番风味!只是现在倾城的心思不在这儿,自然也就没了那个兴致!不过,夜墨为了让她的心情好一些,尽快地恢复一些,还是尽量地引着她说说话,再介绍一番。
    逛了大半个院子,也不见倾城的脸上有笑容溢出,夜墨知道这样不行,干脆就停下了脚步,将倾城的身子给强行扳了过来,二人四目相对。
    “丫头,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若是想哭,哭出来便好,何必如此压抑着?我说过,你是我的丫头,是我在意的人,在我面前,你仍然是不能完全地相信?不能放开你自己?”
    倾城一时无语,说实话,她的确是想哭,可是在夜墨面前,她就是哭不出来!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想想在锦绣阁的时候,他一说跟他走吧,去静园,她的心就软了,当时也的确是就想着应该要离开那里,而离开之后,这寒王府,似乎是最好的选择,最起码,于她而言,在这京城,寒王府里头,比别处,更让她安心。
    倾城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是会这般的骄情!她的身世如何,与旁人何干?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她不想说话,不想吃东西,不想看见洛府的人,因为害怕看见他们,她就会不停地想着自己根本就不是他们的亲人!这种感觉,她很不喜欢!
    “丫头,别憋着自己,想哭就哭吧。”
    夜墨再次重申道,一双睿智且透着关切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倾城的一双美眸,企盼从那里头,能看出些什么情绪,或者是一丝丝心绪的波动。
    可是让他失望了!他什么也没有看到,这一刻,他知道,眼前这个小丫头的防备之心,太重了!即便是自己为她做了这么多,仍然是不能让她在自己的面前,完全地卸下防备,自己是该哭,还是该怒?
    夜墨的心底一阵苦笑,她果然就是他的劫呀!以前的自己,虽然是辛苦,虽然是孤独,可是没有什么是自己真正无法得到的!可是现在,他终于明白,只有在这个小丫头面前,他永远都是赢不了的!
    轻叹一声后,无可奈何地看着现在的倾城,像极了那刚刚被大雨冲洗过的海棠花,明明痛极,偏是不说!
    “丫头,我抱抱你吧,这样,也许会舒服些。”夜墨终于还是在她面前硬不起心肠来,这样说着,便直接将倾城拥入了怀里,因为身高的缘故,倾城的头,便轻轻地贴在了他的左胸处,一动不动。
    好一会儿,倾城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东西在心底叫嚣着,盘旋着,似乎是想要冲出来,到了他们的上空嘶吼一番似的。觉得鼻子酸酸的,两手轻轻地环上了他的腰,眼泪便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哭声越来越大,环着夜墨的手臂的力道也是越来越大,夜墨甚至是能感觉到了她的双臂将自己紧紧地给困了起来!
    听到了倾城的哭声,夜墨的唇角微微放软,有些欣慰,有些心疼!
    心里头难受,哭出来也就好了,这样,至少今晚,她应该是能睡得着了!可是听到了她哭地这般伤心,撕心裂肺一样,他这心里也就跟有什么东西在狠狠地揪着一样,疼且有了一种让他窒息的感觉!
    终于,这一晚,倾城是在夜墨的怀里,哭着睡着的!而夜墨则是再一次与她并排躺在了一张床上,只是这一次的心情,比之昨晚,简直就是有着天差地别!
    直到极晚,夜墨都是难以入眠,看着脸上泪痕似是未干的倾城,他的心竟然是痛的难以言喻!
    次日天未亮,早朝的时辰到了,夜墨却是直接一摆手,“就说本王病了,今日请假。”
    门外的内侍虽然是心里头想着,您这不是好好儿的吗?可是这嘴上却是什么也不敢说的。乖乖地退下,让人去宫里传话了。
    “回王爷,苏嬷嬷说是要见见洛三小姐。”那内侍刚走没多久,寒南的声音又传了进来。
    夜墨一皱眉,正想要让寒南退下,就见床上的倾城倏地睁开了眼睛,然后定定地看了夜墨一会儿后,才哑着嗓子道,“我现在就去见她。”
    ☆、第八十一章 李代桃僵?
    夜墨不悦,“想见她也可以,先起来把你自己收拾干净了,然后再用了早膳才能去。”
    倾城一蹙眉,可是看到夜墨的表情冷肃一片,便知道自己是犟不过他的,没办法,只好是点了点头,“好!”
    夜墨看着倾城肿着一双眼睛,动作迅速地吃着东西,面有不悦,“丫头,如果你这样吃东西,本王便下令不许你见苏嬷嬷,本王说到做到。”
    倾城勉强将刚刚入口的豆包咽下,可是到了喉咙处,却因为没有嚼烂,竟然是给噎到了!
    看着她的样子,夜墨当真是想气得将她吊打一顿,连忙给她舀了一勺稀一些的粥,如此连喝了三四口,这才算是没事儿了。
    “丫头,不就是个身世嘛!你这又是何苦?是李如意的女儿如何,不是又如何?姓洛如何,不姓洛又如何?难不成,你不是李如意的女儿,你这条命留在这世上也就没有了什么意义?”
    夜墨很难得地说出了这样一番让人深思的话,倾城听罢,凝视了他一会儿,才悠悠道,“你说的对,是我太过执着了!便是我不是母亲的女儿,又如何?我还是我!这世上谁也替代不了真实的我!身分可以有人替代,可是最本性的东西,却是无人可以替代的。”
    “你能这样想就对了。”夜墨见她总算是想通了一些,松了口气,“慢慢吃,不着急,一会儿,我陪你去见她。若是你不想让我知道你的事,我便不进去,还会将那里的暗卫尽数撤出。你也不必有负担。”
    倾城嫣然一笑,仍然是有些肿的眼睛,却是难掩其眸中的无尽风华,“不会!你说的对,我便只是我,无论我姓什么,母亲是谁,这一点都不重要!”
    二人随着寒南一起进入了寒王府的地牢。这里比早先倾城去过的齐王府,大不相同,这地牢里似乎是没有什么恶臭腐坏的味道,有的,除了血腥味,便是那浓浓的死气!
    很快,倾城便看到了苏嬷嬷,她的表情平静,神色无常,身上的衣饰也都是完好无缺,只是眼睛,似乎是有些不太对劲。
    倾城细看了她两眼后,便开始逐一地问话,而她的回答,也都是稀松平常,再正常不过。
    倾城的表现一直是有些不太对劲,这一点夜墨很快就察觉到了。不过,对于倾城情绪上的波动,他倒是可以接受,毕竟,先前倾城那般执着地想要为李如意报仇,如果说,从一开始,她根本就不是李如意的女儿,那么她先前的那番执着又算是什么?岂不是想了一个笑话?
    这也正是昨晚他为什么一直在劝她,让她好好大哭一场的原因!
    有些事情,能发泄出来,自然是好的!总是憋在了心里,不出毛病才怪!这种事情,便是搁在了一个成年男子的身上,都未必能接受得了,更何况倾城还只是一个未及笄的小丫头?
    如果说李如意是她的亲生母亲,那么先前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十分地有意义的!可是如果她不是,那么,她曾经出手对付凤家、肖家、皇后,岂不是失了大半儿的意义?
    一个小丫头,为了给母亲报仇,设下了那么多的计策,当然,也有人在这些谋划中,丢了性命!不管最后出手的,是不是倾城,若是没有她的插手,那些人或许不会这么快就死!这一点,怕是倾城自己也想到了!
    经过了昨晚大哭一场,今早又被自己点拨了几句,虽然是她的心绪好了许多,可是那种对于身世的心理落差,怕是一时半会儿,根本就缓不过来的。
    若是苏嬷嬷所言一切属实,那么,接下来,倾城将要面对的,又是什么?夜墨的心底一抽,他只要是一想到了这个,自己都是无法平静下来,又怎么能要求当事人,洛倾城能冷静得下来呢?
    可是反之,若是苏嬷嬷说的一切,根本就都是谎言,那么这一切,就都还有再恢复如初的可能!只是,会有这么简单么?
    夜墨再看到了倾城的神色微虑,紧了紧眉,“丫头,可是有什么不对劲?”
    倾城点点头,“的确是不对劲!而且是非常不对劲。”
    微微眯了眯眼睛,现在的苏嬷嬷,看起来的确是与平时无异,可是若细看,便会发现她的眼神略有些呆滞,她说话的时候,不像是正常人先想一想,该如何说,反倒是更像是一种机械化的状态!说白了,就像是一个木偶,人家让她怎么说,就怎么说!
    木偶?倾城的脑子里瞬间闪过了一道精光,难道?
    难怪自己昨日在她的脑子里探查到的一切,都是那么正常!还以为是她没有说谎,可是自己显然是忘记了,有一种人的想法,虽然是真实的,可是却是经过了别人的伪装,或者是掩盖的!
    比如说,催眠术的利用!这个时代,应该是叫做祝由术,或者是巫术吧?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倾城再次将刚才的问题问了一遍,这一次,她则是专门地关注着她的眼睛,而不再是窥探她的想法。
    “苏嬷嬷,你将当年的情景再说一遍如何?”
    “是,三小姐。当年夫人难产,生下了小姐后,没多久,便去了。而没有人注意到,小姐一生下来,就气息极弱,怕是活不成了,而当时,正巧奴婢的一名老乡也到了临盆之际,也在洛府当差,后来,奴婢便去将她的孩子抱了过来,与夫人生下的女儿换了换,您其实根本就不是夫人的女儿,而是府中一名主管杂役的嬷嬷产下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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