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司空旭虽说是个皇子,可要地位没地位要后台没后台,为了扩充自己的实力,自然要“礼贤下士、来者不拒”了,可即便这样愿意跟着他的人也不多,所以才要靠这样有口才的“托”前来忽悠,总是能忽悠几个空有一腔热血却脑子少根筋的人去为他卖命。
    因为怕撞见了宁国公府的人尴尬,宁如海和老夫人沈氏此次都告罪没有来,大夫人严氏又是个注重规矩的,未免失了礼数,严氏天不亮便带着一众子弟与下人,早早便赶到行宫这里候着,站得久了,脖子难免酸痛,宁渊扭了扭脑袋,刚巧看见人群外有个穿着侍卫服,站在一旁戒备的青年男人正望着自己。
    是高峰。
    高峰这几日过得颇为苦闷,他奉了司空旭的令要来调查宁渊,可查了好几天,除了摆在明面上的消息外,其他的压根头绪全无。武安伯府的庶子,亲娘是多年前江州的花魁唐映瑶,平日里除了上学监,过的完全是深居简出的日子,近来唯一与他稍微亲近些又可称得上“权贵”二字的只有一个景逸,可有关景逸的事他们早就摸了个透,知道他是第一次来江州,与宁渊也只是刚刚结识而已。
    对于这样的调查结果,司空旭是绝对无法接受的,在司空旭眼里越是寻常的东西就越不寻常,看起来无比自然只是因为隐藏得太好了,但凡事总会有破绽,他嘱咐高峰要盯紧盯紧再盯紧,这可害苦了高峰,碍于宁渊身边潜伏着的那个“高手”,他惟恐被发现,根本没勇气潜入武安伯府里,但在外围探查,除了数数宁府高墙红瓦下有几块砖,能查个鬼东西出来。
    此刻在人堆里看见宁渊,高峰这几日积压的郁闷泛滥出来,不由多看了他几眼,不料宁渊却忽然抬起头,对高峰笑了一下。
    这一下可将高峰吓出了一身冷汗,看宁渊那表情,好像明摆着是认识他,这怎么可能!难道他之前的探查,全被宁渊身边的“高手”发现了吗?对方没有拿下自己,只不过是在和自己玩老鹰捉小鸡?
    高峰浑身哆嗦了一下,不由得浸出些冷汗,落下眼睛望着脚上的羊皮靴,却是再不敢去看宁渊,心里想着一定要把赶快把这件事禀报给司空旭,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事情,结果对方却是在耍着他们玩,这还了得!
    随着时辰逐渐临近,行宫的大门终于打开了,司空钺带着几名宫人负手走了出来,笑着对众人道:“列位久等了,本殿奉父皇之命,特来迎接迎接入宫。”
    皇帝,包括华京来的权贵这几天都66续续住进了行宫,今日到的便是江州本地收了请柬的家族,司空钺走在最前边,严氏与一众长辈紧随其后,再后边,便是各家的少爷与小姐,不过依着规矩,两边壁垒分明,中间还由宫人隔着,却是丝毫没有越了雷池的境况出现。
    这次,一行人没有去上次饮宴的百春园,而是更往里边走,径直来到举办大型宴会时,才会启用的山海殿后方的宴会厅。
    宴会厅外的广场上也已经站了不少人,却是宴会还没开始,先到的公子小姐们分成小圈聚在这里聊天,景逸远远地看见宁渊,立刻便凑了过来,他早已透过关系打听到了宁茉儿今日会到场,是以一见着宁渊就按捺不住情绪了,拉住他的手便急切道:“渊兄弟,茉儿小姐可来了?”
    “瞧你这样子,当真像极了登徒子,当心别冲撞了诸位小姐,被皇上以好色之名扔出行宫去才好。”宁渊忍不住略微翻了个白眼,遥遥指向另一边,“喏,我二姐就和那群小姐在一块,人也不难找,个最高的那个就是。”
    但是很快,宁渊就发现自己说了等于白说,因为景逸已经发现宁茉儿了。
    确实,以宁茉儿的身量站在一众小姐当中是太鹤立鸡群了一点,即便她依旧长裙素雅,轻纱遮面,还是颇为显眼。
    严氏正在与另外一名贵妇人说话,宁茉儿安静地站在她身后,或许是察觉到了景逸的目光,她秀丽的眸子转过来,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这一眼,却像一块大石头一样撞在景逸脑门心上,他脸色一发红,就要忍不住提步上去套近乎,可刚迈开步子,就冷不丁听见一个声音道:“宁公子这身衣裳应当是雪缎吧。”
    这声音倒提醒了他,以他的身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往女孩堆里冲十分不规矩,还丢脸,便按捺住性子转过身,看见户部尚书家的姚谦公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宁渊身边,上下打量了他的衣裳一眼,又回头去向身后的一人道:“仲坤兄,我还真怀疑是不是当今雪缎都被你们宁家包了,你身上的这件是,宁渊公子身上的这件也是,果真是堂兄弟呀,穿个衣裳都能凑成一对。”说完这句话,姚谦抖开一把折扇,掩住嘴轻笑。
    一袭白衣的宁仲坤从姚谦背后转出来,望见宁渊身上的衣裳,顿时表情一凝,露出嫉恨的神色。
    他用来做衣服的雪缎可是从宫里赏赐下来的,拢共就只有这么一匹,原本想穿来在这样的权贵集会上给自己挣一挣面子,怎么会料到宁渊居然也有一身。
    不,凭他一个家族中旁支庶子的身份,他也配?
    “怕是御品吧。”宁仲坤斜着眼睛,他可不愿相信宁渊穿得起正儿八经的雪缎。
    “宁公子好眼力,这的确是御品,我们江州宁家小门小户,哪里比得上宁国公府财大气粗。”宁渊不愿与宁仲坤争执,勾起嘴角笑了笑,又冲宁仲坤拱了拱手。
    “我便知道。”宁仲坤摆出一副鼻孔朝天的表情走开了,丝毫没有看见姚谦笑得诡异的脸。
    说宁国公府财大气粗,也就是暗讽他们是有钱无品的暴发户,姚谦便是听出了意思,加上宁仲坤那张浑然不觉的脸,越发让他觉得可笑。
    “哼,我早就看不惯他那个目中无人的性子了,渊兄弟你别往心里去,不就是一件衣裳吗,也值得摆出那副嘴脸。”景逸嘴角一撇,仗义地在宁渊肩膀上拍了拍,“我家里衣裳多得是,你要是看得起,赶明儿我送几车给你。”
    听见这话,姚谦笑得更开了,看着宁渊道:“上回在海龙王上便见识过了宁公子这一张利嘴,当真骂人不带脏,瞧瞧宁仲坤那副蠢样子,当真给国公府丢人。”
    宁渊却眨眨眼睛,“姚公子这话从何说起,宁渊句句出自肺腑,哪里有骂人的意思?”
    “噢,哈哈,那便是我多心了,宁公子你别往心里去。”姚谦咧着嘴,又抖了两把折扇走开了。
    “他什么意思?”景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意思。”宁渊淡淡道:“景兄,我瞧宴会快开始了,咱们还是进去吧。”
    035 亲近鲁平
    二人上了几级台阶,往殿内行去,另一边几名叽叽喳喳凑在一起的少女望见他们的背影,其中一个正同宁萍儿说话的小姐道:“景世子当真是难得的俊俏,他旁边的公子不是同你一起来的吗,莫不是你的哥哥?宁小姐你果然有心思,有哥哥在那边套近乎,你又是个天生丽质的美人,看来景世子想不注意你都难呀。”
    周围其他小姐循着声音望过来,目光都落在宁萍儿身上。宁萍儿今天的打扮是柳氏专门替她打点的,一身鲜艳华丽的衣裳完全是用各类锦缎与金线密织而成,裙摆上夸张地坠满了用金叶子打成的亮片,眉心更画上了花钿,让她本来就清丽的五官更加显得俊俏可人。
    立刻便有人小声议论道:“这宁萍儿的脸皮也够厚,听说她做了什么丑事,大过年的被关祠堂,才刚放出来,就涂脂抹粉地上这来显摆,也不怕别人笑话。”
    这话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自然被宁萍儿听见了,一时她气得浑身发抖,水葱似的指甲都紧紧掐进了掌心里。
    “你们快别这么说,关祠堂这类鸡毛蒜皮的小事,萍儿妹妹哪里会当回事。”又有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来,“我倒是佩服萍儿妹妹的身体,当真是好,被关了那么久的祠堂,还打了二十板子,放出来的时候屎尿拉了一身,居然恢复得这样快,这要是换成我呀,少说得在床上躺三五个月下不来。”
    宁萍儿眼睛利箭一样朝说话的人看过去,居然是一身桃红色打扮的宁香儿,她在祠堂里也受了不少苦,且一直以为是宁湘兄妹陷害的她,如今哪里会和宁萍儿客气,加上事情牵扯到景逸,立刻开口对宁萍儿冷嘲热讽起来。
    宁萍儿一直看不起宁香儿,如今居然被她奚落,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当即便要反唇相讥,严氏却在这时转身,低喝一声:“勾了,还嫌丢脸丢得不够吗?”
    见严氏表情严肃,像是动了气,宁萍儿嗫嚅几声,不敢说话了,站在严氏身边的宁茉儿轻抚着严氏的背,温婉道:“母亲别生气,妹妹们都还小,不过是在互相看玩笑呢。”
    “再过两年都该嫁人了,却没有半分女儿家该有的端庄,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严氏看向宁茉儿,“你身为姐姐,要多教教他们两个,我知道你性子和柔,可自从你们大姐嫁出去后,你就是这家里的长姐,约束妹妹是分内的事,一味说好话只能是纵容,你可明白?”
    宁茉儿福身一礼,“母亲教训的是,茉儿明白了。”
    宴会厅内,一对龙凤双椅高居正位,依次下来便是一张张成列的长几,每张长几后可容两人入坐,随着入席之人的接连到来,宴会厅内又静谧逐渐转变为人声鼎沸,送了景逸入席后,宁渊身份不高,本该去最末处落座,可他看了看,居然往前走了两桌,施施然在一个圆脸贵公子的身边坐下了,还不忘对那圆脸公子拱了拱手,“鲁公子,请了。”
    鲁平穿着一身花里胡哨的袍子,正满眼垂涎欲滴地盯着对面席间正一个个落座的各家小姐,忽然被人打扰,心情顿时不佳,他吊着眼睛上下扫了宁渊一眼,“你是谁?”
    他那副表情看得宁渊心底嫌恶,可宁渊还是端着笑容,小声道:“宁馨儿正是胞妹。”
    温肃候一直很疼爱自己这个小儿子,想给他娶新媳妇的事自然也没瞒着,听到宁馨儿三个字,鲁平顿时一愣,“哎呀,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原来是大舅子!”然后满脸热络道:“上回在海龙王上咱们俩还见过,可那时我还不认识你,大舅子别见怪,别见怪,哈哈哈!”
    宁馨儿都还没过门,他却一口一个大舅子叫得如此顺溜,当真也是个厚脸皮。
    “鲁公子客气了,馨儿能觅得像你这样的如意郎君,是她的福气。”宁渊打着哈哈,“鲁公子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
    “不介意不介意,我还真想同大舅子你多亲近亲近,以后咱们成了亲戚,也好多来往不是!”鲁平看着宁渊身上的衣裳,眼神亮了亮,表情更见热情。
    宁渊淡笑了一下,他本身是不喜张扬的人,今日既然穿了一身雪缎制成的衣裳来赴宴,为的主要还是这个小温肃候鲁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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