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7节

    韩三屏和林啸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全场。
    博纳的部长低头喝茶，对于院线的来到，丝毫意见不发表。西影的部长微微皱眉，目光转冷。其他只要和电影有关的，全部忽然之间噤口不言，傻子都能看到心中一股气。
    谁能不气？入世之后，院线再也掌握不到国家手中，01年到06年十一月这段时间，无数次明里暗里的交锋，形成了这五条主宰中国的院线，或许各大省会还有一些自己的院线，但是和五大院线一比，最多叫影院而已。而这五大院线经过几年的厮杀，坐稳了宝座，结为同盟，反过来咬住了放开院线的中影的喉咙，一次次在对方面前低头，几百万几千万的利润这样一部部片子让出去，哪个公司不是恨得心中滴血？偏偏还必须面带笑容。 ”
    这种制片方在一起聚会的时候，上游的院线忽然高姿态来临，谁会高兴？
    “各位怎么都这么安静？”就在大家都静默的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笑着说“听说赤壁要开机了，我们就想来争取一下上映的权利，林先生不会不欢迎吧？”
    他非常清楚圈子里的道道，直接对准了林啸问，因为他知道发行权在谁手里。
    “怎么会不欢迎？”冯晓刚别着脸冷笑“这种吸血的机会，是我也不会放过？准备照多少？去年我的那样？”
    发行和院线，关系很微妙，上一秒两人可以撕破脸，下一秒又立刻会聚集在一起把酒言欢。就像一对陈年老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如果不是涉及到根本，吵再厉害也不会决裂。但是如果别的公司以为发行和院线吵架自己就有机会了，保证被弄得头破血流。王忠军王忠磊和这几大院线谈判的时候，掀桌子都有过，现在仍然两家同穿一条裤子。冯晓刚这点酸话，几大院线的代表还不会放在心上。
    “哪里的话，这里都有一个比率，执行这么多年了，也没出什么问题，作为市场的维护者，我们还是希望按照这个比率来。”太平洋的代表裘盛微笑道“我们不仅欢迎吴导的电影，冯导的电影我们不是照样欢迎吗？”
    没有人接他的话，相爱相杀这个词，用在中国影视圈发行和院线的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
    场面很冷，就连从不涉足电影的蔡艺侬都感觉到了不对，于是很快的，就只剩下了林啸，韩三屏和几位代表笑逐颜开的声音。
    “中午了，大家一起吃个饭吧。”林啸笑着说。
    “算了，咱们又不喝番茄酱，胃口不够好啊。”冯晓刚抽了抽嘴巴，嬉皮笑脸地对林啸说“本来有些事要说的，等你们吃完吧。”
    裘盛，高山远，白苏，三名院线代表丝毫不生气，看着冯晓刚和王忠磊就这么走了出去。
    “王部长呢？”林啸转头问博纳的部长。
    “我还有点事，下午再和林先生约时间吧。”汪部长是个胖胖的中年男子，看起来魁梧精神，放下茶杯说“上午吃太多，中午吃不下了。”
    林啸也没想到，几大公司丝毫不掩饰对院线的厌恶，可惜，没有人敢真正跳出来做仗马之鸣。
    “呵呵，看样子大家有一些误会啊。”白苏笑了起来，苍老的手青筋暴露，轻轻敲打着桌子“也罢，不该走的走了，剩下我们这些该走的留下蹭林先生一顿饭，林先生不会介意吧？”
    蔡艺侬犹豫了很久，也没走，这种情形他也是聪明人，自然明白肯定是大公司和院线暗潮汹涌，不过转念一想，我做我的电视剧，关他们什么事，也不愿放过这种机会，跟着几人一起进了餐厅。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不知不觉之间，桌子上只剩下了林啸和三位代表。
    “林先生。”刚才还有些眼睛发直的高山远，此刻哪还有一点酒精上头的迹象，微笑着说“从发布会到现在，也过了半年了，赤壁马上开机，我觉得林先生是该为以后考虑一下了。”
    正题来了，林啸本来就不怎么喝酒，放下装着饮料的酒杯笑道“高先生的意思是？”
    “这部片子会成功，国家的影响力不容置疑。为了不出现审美疲劳，我相信中影部在电影杀青之前两个月才会开始进行大肆宣传。不过，宣传再好，也需要观众看到吧。”白苏感叹地说“现在中国的好影院少啊，最有实力的都坐在你面前了。林先生是不是也该给我们一颗定心丸呢？”
    林啸笑了笑“我已经答应了太平洋。”
    没想到，白苏和高山远丝毫没有生气，看着裘盛说“五十比五十，裘副董事长已经和我们说过了。不过呢……林先生你看，张大导演我们给的最高回馈才是这个，我们回去研究了一下……”
    “你们觉得太高？”林啸心中的火气已经化为了一头恶魔，如果能发泄，他不介意把面前这些人撕成碎片！
    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们不是想来烧香，而是想拆了这座三宝殿！
    十亿投资！如果不是系统给出的五星评价，如果不是知道后世的imax+3d横行，如果不是有了09年阿凡达的先例，谁会投这么大？这对一直萎靡不振的中国电影圈是一针强心剂，然而，现在别人根本不管这个行动能带来什么，根本不管投资的钱能不能回来，已经比国际惯例低了这么多，他们还嫌不足！
    白苏歉意地摆了摆手“当初裘副董事长的决定，我们不能说错，不过这种事情，你也知道配额的提高是绝对不能放到纸面上的，这都是口头答应的问题，具体方针还是得研究。经过我们的讨论，觉得50%这个比率真的太高了。”
    林啸静静地看着这三个人，他可以想象，他的地位都会受到这样的要挟，别的公司会如何？这样还有没有人敢拍电影？
    看到他不说话，一直没开口的高山远忽然说话了。
    他的声音很冷，就像一把锈刀在铁上磨，沙哑而刺耳。
    “我们研究过，当初画皮，集结号，都是你一拍就有院线联系。但是！林先生，此一时彼一时，画皮，是万达刚刚成立，他们急需电影拉动票房，这才有了你的幸运，shide，就是幸运，你不要以为达到什么地位就可以为所欲为，中国是个法治社会，再猖狂的罪犯都会有克星。”
    他提了一下西装领子，眼睛微眯“而五大院线，就是市场规则的维护者。林先生，以往我们没找过你，因为你并没有涉足发行。现在你涉足了，就必须和我们进行对话。集结号，上面有大人物给你护航，我们放到这么低的比率同样是力不可违。不过现在那位大人物目光还在你身上吗？他老人家日理万机，恐怕早忘了你吧？”
    “你进入了发行这个圈子，就必须遵守这里面的规则。五大院线主宰着中国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几乎所有的影院。”他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我想，林先生不希望收不回投资吧？遭到五大院线抵制，你恐怕根本无处上映。你指望着新影联？他们是可以给你上映一个月，甚至两个月。不过仅限于北京地区及其周边，神州九鼎你只取其一，林先生，如果你做出这个选择，那无疑是最愚蠢的选择。”
    林啸冷眼看着这三人，一个当替罪羊，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真把自己当小孩玩了？
    “你在威胁我？”
    “我只是陈述事实。”高山远淡淡地说“任何国家，经济都是最重要的，林先生三思吧，中国入世以后已经不是中影一手遮天的时代，时代变了，僵化的思想也需要改变。47%比53%，这就是我们三大院线共同的答案。”
    刚说完，他就挥了挥手“林先生不用急着拒绝，我想你应该在疑惑，华纳万达为什么没有出现？”
    “这几年，万达是发展最快的一个，他们本身实力雄厚，盘踞大连，已经在逐步蚕食新影联的市场，新影联的影响力比你想象中的还要低。他们为什么没来人？很简单，华纳万达，华纳还在万达之前，你和华纳的恩恩怨怨不用我们多说吧？我保证赤壁华纳已经给万达下了禁映令，他们难道不知道十亿投资代表什么？但是他们还是选择了华纳，当初巴巴跟着你跑的张永良部长，现在就在主持这件事，不仅不上映，我听说今年的哈利波特已经调整了档期，另外还有巨星威尔史密斯的‘我是传奇，’除了狙击赤壁，我想不出他们还要做什么。你真的决定腹背受敌，面临两部华纳大片的狙击，还要在拒绝国内三大院线的好意？”
    “最后一点，这只是万达的狙击。”他意味深长地说“这并不是三大院线的大意思。”
    “聪明人之所以聪明，就是因为他们懂得取舍。”高山远的笑容，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林先生，是你选择的时候了。”
    “是答应我们的条件，还是面临两部大片的围剿，在国内颗粒无收？”
    第218章：赤壁开机
    林啸脸色古井无波，想了想说“杀青之后再说。”
    “犹豫不是个好习惯。”高山远强势地说“特别是你的局面已经如此危险的时候，如果我们也拆炉倒灶，赤壁未映先败。”
    “不过，院线并没有吃独食的习惯。”白苏接口了“即便是在这样困难的时候，我们也愿意为中国影视圈的推动出一份力，47%比53%，真的不少了。希望林先生能够尽快决定。” ”
    林啸淡淡地说“杀青之后再议。”
    裘盛终于开口了，长叹了一声“那么我们期待林先生聪明的选择。”
    说到这里，该说的说完了，大家也没有再聊下去的心思，林啸率先离开，剩下三个若有所思的老头子继续自斟自饮。
    “怎么样。”沉默了许久，忽然听到了高山远的声音。
    “看不出来。”裘盛轻轻放下了酒杯“这件事我总觉得很诡异，按照道理，国内是回不了本的，他说是全球上映，这需要全球达到四五亿的票房才能回本，中国电影什么样，大家心中都有数，在本土耀武扬威一下还可以，国际上谁会买账？”
    他微微叹了口气“也许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不协调，就是在这里吧？”
    “也不算不协调，年轻人嘛，难免好高骛远。刚拿到戛纳影帝，心膨胀得越来越大，我们不用管他，只需要拿走我们的份额就好。”高山远说道。
    “小心驶得万年船……”白苏摸着光滑的下巴皱眉说“市场经济，就算国家也无法干涉我们，和裘老一样，我也觉得这部片子造势好像大过了头，有那么一丝丝的不自然，具体在哪里又说不出来。造势这么大，他就不懂爬得越高摔得越狠吗？把自己的电影放上国际，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如果不是他没有退路，我们可能提什么他都不反驳？要知道他可是戛纳影帝。一旦国外失陷，他能依靠的只有中国市场。我们已经很给他面子了，不算趁火打劫。”
    另一边，林啸已经脸色冰冷地和韩三屏坐到了一起。
    “47%比53%？！”韩三屏差点掀翻了桌子“真他妈是一群王八蛋！”
    “国家重点都敢这么扒皮！他们还有什么不敢？！我看他们是好日子过太久了！已经忘了规矩这两个字怎么写！”
    “他们的好日子快到头了。”林啸冷冰冰地说“再忍耐半年，赤壁结束的时候，就是见分晓的时候。”
    “现在他们就是肯定我要在国内回本，才敢这么嚣张。也是，中国的电影在世界上口碑并不好，不过，这部片子能扭转一切。”
    “你有信心？”
    “有一些。”
    韩三屏叹了口气，沉默不语。
    “现在我们要急的不是这个。”林啸转过头来说“今天下午开机，咱们谁也不请，然后全剧组封闭式拍摄。谁也不能进来，更不能出去。除非拍完！”
    “另一个，就是立刻联系腾讯，在拍摄的大半年里，每个月破晓出资举办一场全国三国杀比赛，我会让游卡公司每个月设计一张新卡，作为大赛的奖品。争取赤壁上映之前，三国杀未映先红。”
    韩三屏没有说话，半晌才开口“中影的imax+3d已经在修建了。”
    “不止中影，五大院线都在扩大规模。”
    “他们也想上映赤壁？”林啸眉头微皱。
    “这不都来找你了吗？他们没得到片约就敢修，这是吃定了你啊。”韩三屏白了他一眼“这部片子声势太大，就算广影部现在没有开口，所有人都明白将会全球上映，你指明了imax+3d的技术，而这个技术以后肯定会用到，去年的四眼天鸡就用了这样的技术，为了避免日后再出现类似的大片，他们现在就开始做了准备。谁都想争取赤壁的首映权。”
    “那么我的筹码不是更多了？”
    韩三屏冷笑“你太小看这些老牌贵族了，这次的行动，我们必须快刀斩乱麻，在上映之前把全国的期待值顶到最高，这样才能逼迫他们让步，而这个口子一开，他们就收不住了。他们比我们还清楚这一点，所以，这必定是一场艰苦的鏖战。今天他们三家一起来到，就是联合给你压力，他们已经有警觉了。”
    他拍了拍林啸的肩膀，叹了口气“小伙子，做好准备吧，这场战斗，比的就是谁的心更硬。一旦我们撑不下去，一切都将付之东流，广影部都保不住你，最多你以后的电影在北京新影联上映。但是在北京新影联已经一年不如一年的今天，你不取得所有院线的支持，在中国别说盈利，投资都不可能收回来，即使是你。”
    当天，赤壁剧组秘密开机。
    仪式非常隆重，该有的东西全都有，香案，红布，祭品，却没有一个记者。
    “祝赤壁大获成功。”吴雨森，林啸，韩三屏联手上了一炷香，随后，每一个人，上到鲍郭安，下到刘诗诗，都虔诚地上了一炷香。
    “各位。”林啸并没有直接宣布开机，这两个字，太沉重了，特别是对于这部片子。
    “这部戏，从筹划到开机，足足花费了半年时间。细节，由几位大学的教授负责订正，台词，全部被王扶林老师，易教授他们斧正过，特效，是全球最顶尖的工作室制作。这部戏，我不满足于几亿的票房，我相信吴导也是这样。”
    “这部戏，我们要在全球打响名声。剧本，我相信它的完美，我同样相信吴导的执导水平。剩下的，就是我们各名艺人共同努力的时候！”
    他看了一眼凝重的现场，大声说“我希望，下一次是我们共同走红毯！而不是我一个人！”
    “从明天开始，整个三国城将严禁所有人出入，直到拍摄完毕！”
    “赤壁，开机！”
    刷！红布就如同此时天边残阳映染的红云，从摄像机上飘飞。哪怕以前再爱开玩笑的人，此刻都凝重无比。
    越是大片开机，越能感觉到自己肩膀上的责任。
    到了这里，林啸立刻放权，话筒给了吴雨森，并且表示自己以后绝对不在公共场合沾。
    导演需要绝对的权威，一个剧组只能有他一个声音，就算林啸要指正，也只是私下指正。
    “各小组今晚最后一次检查道具。”吴雨森握着喇叭的手都微微发抖，这可是十亿啊，自己决定导演开始，就和自己好莱坞的失败权联系到了一起，他压上了他的一切。
    “副导，麻烦你今晚联系明天第一场的各名艺人，尽早讲戏，将走位，明早九点，正式开拍！”
    今夜，注定太多人煎熬着入睡。
    晚饭的时候，每个人的笑容都少了很多，甚至唐嫣，刘诗诗，刘亦非等人，一边吃饭一边苦读剧本，她们知道，自己是这个剧组里最肉脚的人。
    随着一声开机，巨大的压力如同倾盆大雨般降临。
    林啸吃饭的时候，再次仔细地看了看剧本，无它，这次的三国，开始可不是什么长坂坡赵云救主，而是从一个小村庄开始，一个类似石壕吏的故事，孙曹刘开始几十分钟都没有出现，一直以侧面的手法描写战争的残酷，十室九空，千里无人烟，一直到二狗被抓走之后，才从二狗的视角看到了自己的主人曹丞相。
    从这里，才开始切入三国，完全没有像上一世那样，开始就轰轰烈烈，而是如同文火煮茶，越来越香。
    接着才是长坂坡赵云七进七出，二狗从开始不敢上阵，到前面吓得蹲下来的同村伙伴被伍长一刀砍掉脑袋，才被逼迫着上阵，浑身发抖，刚上去就被一个蜀军的悍卒一棍子打晕，他的戏份到这里结束一个小段落。
    “这个剧本，在国际上真的能获得成功吗？”他不止一次问系统，系统却从没有回答过。
    今天，他再次这样问的时候，却意外地得到了回答。
    “请不要质疑系统的能力。”明明是抱怨的话，系统却冷冰冰地回答“上一世赤壁的口碑，毁在了矫揉造作的台词和剧情，是剧本的一次完全失败。既无古风，也和世界无法接轨，剧本经历的五任编剧，芦苇，王慧玲，邹静之，宁财神，吴雨森自己也有参与。可惜，没有一个是以史剧见长，这才造成了这种非古非今的剧本。”
    “但是系统不同，系统的编剧是衡量了东西两方文化的差异，从画面上讲述故事，而不是借助文言文讲述故事，当然，宿主让王扶林这样的老牌名导斧正台词，有得有失，得在于画面加上古色古香的台词更适合中国人，失在于翻译太过麻烦，中国能胜任者不过寥寥。系统推荐‘翻译了整个中国的人’杨宪益及其夫人戴乃迭，杨先生年岁已高，他的关门弟子还可以胜任，他负责审查。”
    “上一世赤壁漏洞太多，其中有一点异常重要，就是吴雨森已经不是当年的吴雨森，他的执导能力几年连续下滑，你选择自己和王扶林斧正非常正确，毕竟你有上一世赤壁的印象在脑海。而且系统的编剧功能耗费了系统储存的所有能量，这部剧本能评级到五星，绝对不是单独从东方来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