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节

    所以,澹台凰就安心的躺在即墨离的寝院里,没有任何人进来打扰。
    澹台凰醉酒之后虽然是很有风情的,但是这风情其实只是表象而已!即墨离只恨自己明白的太晚!
    其实,他从来都认为女人是麻烦的,尤其在皇宫里面长大的那些年,让他深深的明白女人们争宠夺权不择手段,是多么让人头疼。而且一直很相信圣贤们的一句话——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这也就是他对所有的女子,都格外尊重,相对友善,又十分疏离的原因!同样,这也就是澹台凰能够在他身上看到尊重女性的绅士风度的缘由!
    至于他为什么要和澹台凰这样一个女人有牵扯,甚至没直接把她扔在路边,还带回了自己的寝宫。应当不单单是因为那所谓的一点隐约风情。
    摄政王殿下又将自己的意图认真的思索了一番之后,得出结论,也许是真的如这个女人所说,因为她的言行举止,真的一点都不像女人,所以他将她当男人处理了!
    但是,他很快的明白了一个道理,喝醉了再有风情,平日里再像男人的女人,也终究是女人!而且,不仅仅女人这种生物很麻烦,喝醉了的女人更加麻烦!
    这不,他现下正坐在屏风之外,研究着手下的棋局,那女人正躺在屏风之后,他的榻上,醉醺醺的唱歌:“小白菜啊,地里黄呀,两三岁呀……”
    他太阳穴处微微跳了几下,低头看着手上棋局,半天也无法静下心来落子。修长莹白的指尖,微微捏着棋,眉心也是一阵剧痛。大半夜的听见这样凄惨的歌曲,的确非常折磨人的神经……
    正在他十分抑郁之间,很快的,屋内的澹台凰童鞋,又扯着嗓子变了一个调,唱起了改变版的《冲动的惩罚》,语调十分声情并茂:“那夜你喝醉了,握着我的脚,胡乱的说话,你说你想帮我揉脚,其实已经很久了……”
    然后,即墨离的唇畔,几乎是以极为不可思议的频度狠狠的抽搐了几下,这是什么歌?那小白菜倒还隐隐约约听过,但是这揉脚……
    正在他十分纳闷之间,澹台凰又打了一个酒嗝,接着唱:“嗝……如果那天我不知道你喝了多少杯,你就不会明白我的脚有多美,我也……嗝,我也不会相信,你喝多了之后,会帮我的揉的那么干脆……嗝!”
    即墨离捏着棋子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只感觉整个人已经临近崩溃状态。喝多了之后给她揉的那么干脆?现下是谁喝多了?
    伸出手揉了揉眉心,正在他心中已经开始严重想着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应该把她丢在路边,任由她自生自灭的,不该做什么烂好人将她拯救回来的时候,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狼嚎,伴随着疯狂的锤床声响起——
    “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感情多深,嗝,只有这样,才足够表白,死了……都要爱——,不,不……不啥来着,呃,忘词了!”
    “砰!”唱完之后,她的脑袋栽倒在窗沿上!
    “咚!”、“咚!”、“咚!”三个隐卫,挂着满面的泪水,不负众望的倒地!王爷这是惹了一个什么麻烦回来啊,这种诡异而撕心裂肺的歌她都唱得出来!还死了都要爱!还有,那床没锤塌吧?!
    即墨离被她这声疯嚎弄得手上一抖,茶杯里面的水泼了他一身!墨金色的长袍晕染,水渍一点一点的扩散开来,像极了他头疼逐渐奔向顶点的心情!于是,心中对这女人的未婚夫,也就是那君惊澜,产生了一种言语不可表述的,颇为浓重的……同情!
    这种女人他也受得了,还要跟她过下半辈子,君惊澜这根本就是在为天下男人除了一害啊!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中,本以为她这一下栽倒在窗沿之上,就算没砸晕,也总该是安静了,没想到,不消片刻,又是一阵杀猪般的狼嚎响起:“雅拉索,那就是青藏高~原——!”
    “咚!”即墨离屁股下头的板凳一滑,险些没给摔了!
    雅拉索?雅拉索?!
    也就在这会儿,殿内殿外的宫人,终究全部哭了,脸上全是奔腾的泪水。他们不是受不了她的歌声,他们只是思念亲人,是的!每逢佳节倍思亲啊,不过今天的啥节日,他们还不造……就是很思亲,呜呜呜……
    就在所有人都濒临溃败,将要被搅合得神经错乱一命归西之时,即墨离的绅士风度也终于被澹台凰折腾的差不多了,就在他恨不能起身过去,一把将她扔出去之时,下人们总算是端了醒酒汤进来了。
    并且几乎是颤抖着因为觉得自己即将得到解脱的身子,不等即墨离吩咐,就双腿迈起风火轮,三步并作两步两步的冲进去,将药喂给澹台凰!
    但是——
    “砰!”她扬手一挥,给掀翻了!
    “什么玩意儿,苦死了!喝酒,老娘还要喝酒……”她面色潮红,神志不清,这一出手倒还精准,一下子就把药碗掀翻不说,还泼上了不远处雪白的屏风,乌色的药汁沾染上去,看起来极是脏乱恶心!
    宫人们吓了一跳,赶紧对着即墨离的方向跪下:“奴才伺候不周,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即墨离虽然没什么洁癖,但见此也禁不住皱眉,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方才被澹台凰的歌声,雷的泼了一身的茶水,冷锐的眸中终于眯出几丝不耐:“换屏风,重新去端药来!更衣!”
    “是!”下人们很快的按照他的吩咐行事。
    内侍也赶紧拿来新的衣服,伺候他换上。接着,屋内便一直都是澹台凰那要死不活的声音,从摇滚乐,唱到民族歌曲,很快又唱到抒情歌曲,动不动还一边锤着床,一边歇斯底里的嚎叫!
    整个屋子都几乎能随着她杀猪般的声音轻微的晃动。这让即墨离更加坚定了不论如何,也要将醒酒的汤药给她灌下去的决心,不然今天晚上,整个寝院的人都别打算睡了不说,还要集体惨遭这女人的魔音荼毒!说不准明日就都哭瞎了!
    没过一会儿,下人们终于是又端了药碗上来。为了防止那女人疯闹,又将药碗给打翻,即墨离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方才伸出手,将药碗接过,往殿内走。
    举步绕过了屏风,见她女人面色酡红的在床上鬼叫,两只手还胡乱挥舞,冷锐的眸中带着一点无奈和似笑非笑,心下确实是无比后悔自己惹了这样一个麻烦!
    怀着一种十分复杂的心情到了她跟前,下人们很快的将她扶起来,即墨离亦很快的伸出手,在她的喉间穴道一点,澹台凰被迫张嘴,那药就这般灌了进去!
    然后,整个大殿都是极其细微,却觉得的松了一口气的叹息声!额滴娘啊,终于好了!
    但是,人类的发展史告诉我们,高兴得太早,往往不是什么理智的事儿,它很容易伤心的越惨。这不,澹台凰药虽然是灌下去了,唱歌的本事没有了,但是撒泼的力气却还在!
    她喝药完毕之后,猛然起身,一把揪住即墨离的衣领,迷迷蒙蒙的看着对方的脸,然后因为眼晕和心中某人的面孔重合!再然后,母大虫一样,冲着他的脸大喝一声:“君惊澜,给老娘脱了!”
    这一声吼,全场寂静!
    所有人都很明白君惊澜是谁,于是他们的嘴角抽搐得更加严重了!那个传说中风华绝代,手段狠辣,动辄取人性命的北冥太子啊,这澹台凰即便是他的女人,也不该有这么大的胆子吧?!
    这会子,即便是即墨离,冷锐的眸中都带出一丝兴味,他看这女人的样子,显然已经不是喝醉了酒才如此泼辣,倒像是多少年来一直都在这样压迫君惊澜!看着她揪着自己襟口的手,耐着性子将她的手慢慢拔开。他不是君惊澜,没兴致脱给她看!
    但,澹台凰这一吼之后,不但没看见人宽衣,手还在被人拨开,于是她十分生气,导致了整个人更加疯狂,看着即墨离,怒目圆瞪,大喝一声:“脱!速脱!”
    即墨离见此,嘴角又是一抽,终于偏过头,冷锐的眸色微微一扫,下人们很快会意,飞快的退了出去。
    这下,寝宫之中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当然,退出去了的下人们,也都在为自家王爷的清白深深忧虑,唯恐那个疯婆子把王爷当成北冥太子,行了什么不轨之事!只希望摄政王千岁能力保贞洁,千万不要让无耻的疯婆子轻易得逞!
    “为什么要脱?”他淡淡扫向她,雾中花一般朦胧的声线响起,带着一丝丝诱哄意味,因为实在好奇她醉酒之后,这般疯狂的抓着“君惊澜”让其宽衣的目的,是不是他想的那样……猥琐。
    “为什么要脱?”澹台凰的脑袋也有一瞬间的迷糊,朦朦胧胧的看着他,整个人脚步还微微有些趄趔。
    正在即墨离认为她也是神志不清,这下才终于有了片刻清醒,不再做这等无厘头之事,他也不欲再问之时。
    她忽然冲着他的脸,发出一声极大的嘶吼:“为什么要脱!当然是为了上你!”
    即墨离:“……”果然,很不女人。甚至,比男人还要男人!
    君惊澜能受的了她,他现下除了同情之外,还表示深深的钦佩与感谢,感谢他能收了自己面前这个女人,为天下的广大男人开辟了一片净土。抬手,努力的想将自己的衣襟扯出来,可是,推搡之间……
    “嘶——!”的一声,竟然被她扯下了一块布料!
    旋即,便是一阵淡淡的香扑入澹台凰的鼻翼,但绝对不是澹台凰所熟悉的君子兰的香味!所以,应该不是君惊澜!
    即墨离的脸色,随着自己衣襟的开裂,开始变得有点发青!这女人,即便是醉了酒,现下的所作所为,也未免太过分了些!
    但是,他不晓得的是,更过分的还在后头!
    只见,她知道了自己面前这个人不是君惊澜之后,忽然撩起脚!
    摄政王千岁很天真的以为她只是要脱鞋睡觉,所以没有防备!就在这时候,她忽然发癫一般的,一鞋子对着他的脑门甩了过去,他尽管反应极快,没有让那鞋子击中自己的脸面,以至于声名扫地,但那只可恶的鞋,却成功的挂在了他的肩头!
    他嘴角一抽,还没来得及有什么生气的反应,就听见那做了坏事的某人,还蛮不讲理的一声暴喝:“混蛋!不是君惊澜也不早说,浪费我的感情!”
    一语说完,往床上一倒,被子扯过来,蒙头大睡。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所以睡起觉来也比往日要沉,还能隐隐听到她的呼噜之声……
    即墨离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的千言万语和百般愤怒,全部化成了一串省略号。
    皱着剑眉,偏头看了一下挂在自己肩头的鞋子,他性感的薄唇微微抽了抽,恐怕他现下唯一能值得开心的,并且劝慰自己坚强的活下去的是,这女人没有一双汗脚,所以这鞋子还不是很臭!
    嫌恶的一把将外衣扯了下来,那鞋子自然也落地。
    旋即,他冷锐的双眸盯了澹台凰很半晌,想着是不是掐死这个女人以消心头之恨,顺便雪了被扯了衣服不算还赏了鞋的耻辱,但最终,到底还是顾忌着好男不跟女斗的绅士之风,和这么多年一直保持着的良好修养,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身而出。
    他绕过屏风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醒酒汤终于起了效果,澹台凰打着呼噜,又哼哼唧唧的又唱了几句彪悍的歌曲之后,才终于是消停不闹了。
    等到她彻底安静,即墨离沉寂了一会儿。
    他现下找其他地方去睡,是一定会被皇甫轩的人发现异常的,容易暴露这个泼辣女人就在自己这里的事实。几个大步绕过了屏风,看了看自己的床,最终认命一般,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将床上多的几床被子扯下来,打地铺。
    摄政王殿下今天真的严重觉得,男人太有风度,真的不是什么好事。就在他快睡着的时候,又听见那女人扯着嗓门,仰天嚎了一句:“吼吼吼!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时就出手啊……红红火火……”
    性感薄唇又是一抽,裹紧了被子,蒙头翻身。希望半夜不要再听到……
    但是希望总是美好的,和残酷的现实也总是有差距的。他就这么迷迷蒙蒙的,被澹台凰的魔音折磨了一夜……
    ——老子是君子江山的分割线——
    同一片月色之下,南海之外,客栈之中。
    一袭粉色便装的女子,迈着十分不雅的八字步,伸出手推开客栈的门,几个大步进了一间屋子。并在推门的同时,一边推门,一边高呼:“哥哥,你们也来翸鄀大陆了啊,我刚刚才收到消息,马上就来找你们了!”
    而她这般说完,进门之后,便见屋内一袭雪白色锦袍的男子,正提着笔,不知是在写些什么。看见她进来,他先是一怔,然后白玉般的面上划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尴尬,很快的伸出修长的手,将那信纸盖住。
    百里如烟一见他这古怪的模样,便十分纳闷的上前,将自己脖子探出去,企图从他的指缝间看出点内容来,并十分猥琐的笑道:“哥哥,你在写什么?”
    抬眼看,却见那人淡薄的容色上有半丝不自然的尴尬,这下,她的好奇心也更加浓重了,浓重到愿意忍痛拿她最重要的东西来换:“哎呀,来嘛,给我看看嘛!我愿意付给你一个铜板!”
    一个铜板!好贵啊,百里如烟的表情开始变得有点肉疼……话说她当初买了楚长风的初夜,也才三个铜板的说!
    “没什么,练字。”他声线十分淡薄,眸色也隐隐晕开半丝疏离。
    “哦!练字啊!”百里如烟兴趣缺缺的收回了脑袋,自言自语道,“我还以为你是在给哪家姑娘写情书呢!”
    见她不再纠缠,也转过身去,百里瑾宸也收了手,不再遮了。
    但,他手刚刚抬起来,百里如烟猥琐的脑袋就飞快的凑了回来,一眼就把上面的字都认了一个全!噢耶,省钱了省钱了,省了一个铜板就知道了哥哥的秘密,啊哈哈哈……
    百里瑾宸见此,当即微微皱眉,颇为不悦:“你……”
    “哦,原来让夜幕山庄的人,在暗中全力协助惊澜哥哥重新布防啊,不过这种东西有什么好遮的,难道给惊澜哥哥帮帮忙,你还不好意思不成?”百里如烟并不知道先前的纠葛,所以看完他的信件之后,心中很有点纳闷。
    而她这话一出,百里瑾宸也终于淡然了下来,面上的尴尬之色也消失殆尽。是了,如烟并不知他们之间的纠葛,所以让她知道也没什么。
    可,很快的,南宫锦也从屋外进来,看那样子显然已经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于是,十分笑眯眯的道:“瑾宸啊,没想到你这么担心你惊澜哥哥,北冥的事儿,娘亲现下都没管呢,你竟然都知道了他的境况!”
    这话一出,百里瑾宸面色一僵,眸中闪过一丝尴尬,扬手一挥,笔下的信纸变成了一堆粉末。淡薄的声线找不到丝毫温度,寡薄的唇畔勾起,清冷道:“我一点都不担心。”
    “一点都不担心?那是谁吩咐了无,准备准备,过几天就回煌墷大陆!”南宫锦咂巴咂巴嘴,笑得不怀好意。回煌墷大陆,除了为了惊澜那小子,还是能为了旁人不成?
    这下,百里瑾宸的面色成功熏红,大步走到窗口,背对着南宫锦,淡薄的声线带着严重的心虚:“反正不是我吩咐的,是无自作主张,会错了我的意思。”
    看着他那口是心非的样子,南宫锦耸肩笑了笑,没再逼迫他承认,只笑了声,说出一个事实:“你惊澜哥哥自然有实力解决好他自己的事情,你且不必担心。他会懂你的心意,也不会为以前的事情责怪你!”所以,也不必太刻意的去为惊澜做什么。
    她这话一出,百里瑾宸不悦的蹙眉,偏头看向她,淡漠道:“他责怪不责怪是他的事情,我一点也不在乎。”
    他这话说完,大步出门。背影淡薄,飘渺如月……
    走到门口,忽然听见百里如烟的嘟囔:“娘亲,哥哥脸红了!”
    “咚……”百里瑾宸的脚在门槛上轻轻绊了一下。
    ……
    而此刻,他们正在讨论的君惊澜,一日两夜的疾驰之后,已然到了北冥国境。
    天还未亮,城门大开,一寸十金的地毯铺张开来,百官们也早就收到他今日会回来的消息,等在两侧跪迎。现下情况太严肃,故而宫人们的面色亦十分严谨,半点异样的神情都不敢有,皆垂首低头,不敢抬头直视。
    君惊澜翻身下马,银色的披风在夜风中划出张狂的弧度,金丝银靴踩地,大步入城,并于同时凉凉开口吩咐:“准备,沐浴更衣!”
    “是!”小苗子赶紧应了一声,爷的习惯素来如此,不管有再大的事情,也定然是要先沐浴的。
    而今夜,他出现了之后,所有的人也都不敢多说一句话,即便是独孤城和司马清,表情也都十分严肃,不敢上去汇报任何国事。因为不会有任何事情,比炎昭这件事情更大了,也不会有任何事情,能比这件事更影响爷的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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