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节

    陆埔心也跟着应和:“就看那粗短的腿,它恐怕也跃不上这关卡,有我们身后精弓营的兄弟招呼呢。你们要记住,我们的父母、妻儿,我们的亲人,我们的家乡,就在身后。如果我们退了,明日,她们就要受罪于敌人的铁蹄之下,拿出你们的斗志来,亮出你们的武器,让这些家伙好好尝尝我们洪山男儿的厉害!”
    “洪山必胜!”陆少秋在箭楼上扯着嗓子喉道。
    “洪山必胜!”数千军士整齐划一地响应着,也有地动山摇之威,声声浪潮丝毫不弱于铜鳞犀的吼叫。
    很显然,陆奇伟和陆埔心的话消除了他们许多恐惧,士气重新恢复鼎盛,这也是因为连日来一直都打了胜仗的原因,否则的话,玄兽之威,再无知的人也能凭借感受,知道其不同于精兽。
    “无知的人啊,你东止关一小小的关卡,难道就能阻我云震的大军?”云震睥睨天下般地遥望东止关,目光锁定在最高箭楼上身着雪衣的陆风,声音不轻不重,却能透过声浪,轻巧传到陆风耳中:“陆风小儿,你可洗干净脖子等待受死了不?”
    伸手微压,数千军士骤然停止呐喊,陆风这一手令行禁止让人叹服,同时,陆风朗声道:“我陆风有洁癖,一直很干净!就是不知云震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很好,黄口小儿竟敢直呼本侯姓名,很好,你这种有傲气的人,本侯最喜欢杀了!”云震抹了把浓密乌黑,一点都不符合他将近八十年龄的须髯,眼中杀气腾升:“杀了你这个陆家大少爷,权当为我雷儿偿命收点利息。”
    “云震,我爹常教我,做人不要把大话说在前面,到时候如果没有做到,会让天下人笑话。”陆风嘴角微翘:“今日我权且在这教你一教,最好收你那只知道说的嘴巴,想想怎么攻打我这关卡吧!”
    按陆风这说法,俨然是将云震当晚辈来教了,云啸脸色都绿了:“父王,被跟他多费口舌,冲关吧,待到云梯搭好,我和竕叔为你先打头阵!”
    “给我冲!”云震也很愤怒,并指一挥:“第一个抢上关卡的,我封他为千夫长,原有官职的上升一级,并赏美女十名,良田百亩!”
    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加之主帅亲自压阵,龙渊军将士虽然屡战屡败,但是在这一刻却是气势如虹,如浪潮般朝关下突进,就连那些云梯和盾车的车轮都仿佛因为兴奋而变得更加迅捷。
    箭雨纷飞,碎石天降,杀声震天,让人血脉贲张。战斗从一开始,就直接进入了白热化,而这一次龙渊军的冲关也的确让洪山军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而当第一个龙渊军士兵攀上城垛,高吼“我是第一个”,然后被陆风一箭钉死,落下城头时,两军开始了更为惨烈的白刃战,整个关卡城墙也再次成为了一个绞肉机。
    就仿佛重复上演这些日的戏目一样,私兵再一次用喷射的热血和生命的渺小书写着战争的惨烈。一切原本都很正常,尸体一点点地关卡下堆积,洪山军寸步不让。
    可是当身着青衫的纪竕和一袭锦袍的云啸一左一右地开始借助云梯,如两股旋风一样,卷飞箭矢间冲上城垛时,形势发生了看似微妙,却足以扭转局面的变化。
    在看到脸上带着阴笑的纪竕时,陆奇伟心头感觉到了不妙,但是他还是没有丝毫犹豫地冲了过去,同时下达了围杀纪竕的死命令。
    纪竕在跃上城垛的第一时间,也是锁定了陆奇伟,他拍散了一张法纹核图,在如柳叶般的刃气以他为中心翻飞而出,瞬间击杀周围十余个洪山私兵的同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柄镶嵌着绿宝石的长剑,剑锋直指陆奇伟。
    青龙偃月刀不可谓不犀利,陆奇伟不可谓不英勇,但是脚上带伤的他,不能发挥出十成十的实力,而他所面对的,却是一个气引七重的玄修者,和他运用法器释放出来的剑气。
    第二十五章 谁是莽夫
    “叮叮叮……”接连三响,陆不弃用青龙偃月刀挡下了三道剑气,却终归没能挡住第四道,而那却是致命的一道,就在心口。
    而在陆奇伟翻倒在地的时候,数十道利箭如飞蝗一样迅速聚集,准确地落在了纪竕的身上,那一道有些仓促撑起的护体玄气盾之上。
    在箭矢弹飞之时,纪竕感觉玄气迅速消失,而这个时候,周围的洪山士兵并没有因为陆奇伟的死而变得胆怯,相反变得更加英勇,长枪和大刀纷纷朝纪竕身上招呼。
    人多力量大,蚁多咬死象,永远不要小看团结的力量。纪竕显然没有想到洪山士兵如此悍不畏死,也没有想到,仅仅这一瞬间,就有这么多弓手锁定了他,更没想到的那么躲箭矢之中,竟然有两支是热血武者射出的。
    陆风一人蓄势的一箭就足有接近两万斤的力量,加上飞矢类的攻击本就有物理基础的穿透效果。扑哧声间,纪竕的右肩被射中一箭,深入骨髓。
    这一箭无疑让纪竕自大的心直接射没了,在那如雨下的弓弩之下,他在拍散一张法纹核图,给自己加持了一道更严实的玄法之盾的同时,他更是极其没有出息地选择了暂避锋芒。不过他重新攻上城垛,却是必然的。
    而在另外一边,锦袍翩然地登上城垛的云啸就比纪竕要显得从容得多,他手中一对黑白双剑荡着邪异的光芒,击打虚空,法纹核图频闪间,剑气飞动,每一次玄法之术施展开去,都有十数个兵士死于非命。
    陆埔心并没有莽撞地去跟云啸拼命,很沉稳地跟着一批接一批的兵士打算强困云啸,几次好在有身后如雨幕的弩矢相助,让云啸在城墙之上移动的战斗速度变得缓了许多。可是在死伤都超过一百之数时,却依然没有人能伤他分毫。
    感受着那一步步朝箭楼之下逼近的云啸那凌厉的目光,陆风脸色越发的凝重,而他手中的弓连连拉开,一箭狠过一箭地朝云啸身上招呼,却没能有像击伤纪竕一样伤害到云啸。
    袅渡境玄修者,跟气引境玄修者就是不一样,单靠数十个弓弩手是无法对其构成威胁。
    而随着纪竕再一次攻上城垛,龙渊军的战斗进度彻底进入了抢夺城墙的过程之中,不过在洪山军悍不畏死地送死之下,即便有两大玄修者在那屠杀,却也还没有表现出明显的颓势。
    不过当一声如山崩的兽吼响起,那闪着青铜光泽的铜鳞犀在踏碎几架斜搭的云梯,冲上了关卡之上,数十名士兵直接被撞得支离破碎地掉到关内时,洪山军的士气开始迅速下滑。
    “龙渊侯在此,谁敢与我一战!”云震稳稳地站在铜鳞犀之上,狂意冲天,而那一对锐利的眸子,更是紧紧盯着相距不过十余丈的陆风:“陆风小儿,本侯来取你性命了!”
    只不过区区十余丈的距离,却足有两三百名士兵在其中,而且还需要上一道比关卡城垛还要高五六丈的箭楼。不过对于云震和铜鳞犀的组合,恐怕也不是一件难事。
    “噗噗……”声响,洪山军士兵们的武器砍在铜鳞犀身上,只能留下淡淡的痕迹,箭矢射在其皮肤上,也不过箭尖能入肤一分,然后又被其当虱子一样摔落,再看肌肤根本就没有丝毫损伤。
    而铜鳞犀只不过一个闷吼,然后猛然站起,践踏,就足有不下二十个洪山私兵被踏死或者震飞,能活的十不存一。
    龙渊侯云震也没有光看着,他手中多了一柄长约五尺,闪着流光的犀鼻金背刀,长刀舞动,刀气飞射,无坚不摧,洪山郡士兵的武器和铠甲在这种刀气下如同泥铸。
    而且云震打开杀戒的同时,还不忘挥劈出几道刀气攻向陆风。
    袅渡玄修者二十丈范围内都是极其危险的地步,对于这一点早有心理准备的陆风,却是及时拉着陆少秋和云残月颇为狼狈地躲了开来,在木石散落之时,陆风三人毅然从箭楼上跳了下去。
    箭楼朝关内的方向,是垂直而下的,足足有十余丈高度,三四十米,摔下去,热血武者不死也要摔成重伤。
    不过三人自然不会是找死,这箭楼已经备有快速下落的绳索,三人毫发无伤地落在了关内。
    同时,东止关四角吹起了低沉的号角,声音呜咽,给人一种悲伤的感觉。
    “你们协助埔心带大军按计划撤退!”陆风说话间,跨上了一匹黑马,却是朝关卡上嚷道:“云震,想要我的命,就看你有没这个本事了!”
    说完,陆风扬鞭催马,怒马长嘶间朝东飞驰而去。
    “想逃?”站得高,望得远,云震很快看到了陆风那疾驰奔逃的身影,当下冷喝一声,身下铜鳞犀跟他心意相通,竟然身子一沉,在震荡出一圈无形的波纹,将数十个洪山士兵连带几个龙渊士兵震死翻腾下城垛时,它也陡然跃了起来。
    铜鳞犀十足的笨拙,可是不到一人高的垛墙还是挡不住他,在它笨拙的摇头摆尾间,身子已经朝关内落去。
    轰然间,铜鳞犀如小山一样从空而落,数个躲闪不及的精弓手被当场踏成了肉泥,连惨叫都发不出来。
    周围数百私兵虽然震慑于此,但是在陆少秋高喝声中,还是勇敢地对铜鳞犀和云震实行了合围,箭矢攒射,的确让铜鳞犀的动作更添几分笨拙。
    不过云震身上玄气流转,怒目发威,手中犀鼻金背刀四方频扫,如同割麦一样,收割着洪山军军士的生命。
    而在关卡之上,陆埔心已经组织着洪山军开是撤退,可是没撤退一段,都有数十个殿后的兵士死于非命。
    怒骂嘶鸣,俨然是陆风看见云震没有追来,而勒马回首:“云震,要杀我,就来啊!”
    “无知小儿,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云震怒极,以刀背不轻不重地拍打了铜鳞犀的脊骨:“追上去,我要杀了他!”
    “吼……”铜鳞犀的怒吼再次响起,它那对凸起的双目闪着嗜血的红芒,骤然朝陆风冲去,浑身闪着暗红色的光芒,犹如一台高速行驶的推土机一样,所有挡在身前的士兵就如同渣土一样被冲飞了开去。
    当然,那是士兵,用生命的最后微点能量稍微阻挡了下铜鳞犀冲刺的速度,即便是这样,铜鳞犀的速度比陆风胯下的黑马也只快不慢。
    陆风迅速奔逃,直朝东止关东门跑去,本就不长的关道,不过片刻就已经出了东门。
    “无须关门,放它出来!”陆风的声音让城关上的军士大为镇静,只是开弩张弓地射向云震和铜鳞犀。
    转眼,云震也追处了关门,跟陆风的距离不到十五丈,云震挥刀激发出数米长的刃气,直袭陆风后背。
    好个陆风,在这一刻表现出了惊人的骑术,身子一落,与黑马一齐奔跑,在刃气飞跃过去之后又翻身上马,速度丝毫不减。
    转眼已经跑出了离关五十余米,由于道路颇平直,铜鳞犀几次冲刺,更是拉近了跟陆风之间的距离,云震脸上浮起几分狞笑:“看你这黄口小儿往哪里逃!”
    话音落下,犀鼻金背刀再次发出数道刃气,俨然是覆盖了高低一丈之内,如并排飞出的铡刀,让陆风躲都无处躲。
    可是就在刃气飞出之刻,陆风似乎知道云震要出杀招一般,竟然从黑马身上跃起,朝一旁的灌木从中扎了进去。
    凄马悲鸣,短促突兀,在袅渡境强大的刃气之下,再健壮的好马也不过脆弱如纸糊,被瞬间割裂成齐整的数块,直到以惯性摔落地上,那些内脏才哗啦洒落,血水瞬间绽放出一朵血色的玫瑰。
    铜鳞犀不过眨眼,已经冲到了黑马跟前,目光看向灌木丛那一闪即逝的白影,却是停了下来。铜鳞犀喜欢在平坦的环境中生活,也只有在发怒的时候对于障碍才会用蛮力解决问题,平常都会尽可能让自己感受到开阔。
    “不用担心,就算是有千军万马埋伏,我也不惧,今日定要抓住陆风这小子!”云震轻拍铜鳞犀,让其跟着冲进了一旁如若不仔细搜索很难发现的小道。
    云震并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陆风那赤裸裸的挑衅后面的用意。虽然因为儿子云雷死在了玄武大会的擂台上,加上陆洪山一直以来对他的不敬,心头充满了怨念,会显得急躁一些,可是作为三大州侯之一,他绝对不是一个那么鲁莽之人。在云震自己看来,他这不叫鲁莽,而叫艺高人胆大。
    而实际上,如今还在东止关上屠杀的云啸和纪竕,都很是担心孤军深入的云震。
    虽说他们的情报,明确地告知了,陆洪山和陆泰都去了端蒙州,至少还要半月才有可能回来。而且云震加铜鳞犀的组合,就算是府成境的玄修者,也不一定能十成十对他构成威胁,可这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其他的人或者事情能够威胁到云震和铜鳞犀。
    可不管如何,云震在这一刻,一念之间,最终还是选择追击陆风!
    第二十六章 落石困兽
    陆风逃得很狼狈,非常狼狈。
    有洁癖的他,身上的雪衣却已经沾满了尘土、腐叶、鲜血。
    很讲究的他,发髻已经散了,脸上还一道开裂能见口腔内壁的伤口,那是险险躲过一刀刃气时,被刃气的边缘扫中后的后果,差上一点,陆风就要被枭首。
    不过也正是那一下,让陆风压迫了下自身潜力,调节了机体骨系,形成力学上的“拱”效应,使劲力在身体内顺畅传递,掌握了以形整之态瞬间控制力量,顺畅地传递到自己的足底,达到手足相通的地步。
    这个地步,也就是所谓内家拳入门的行整层次。可别小看这形整层次,虽然没有像陆彰那样,直接达到了明劲层次,可是这个行整层次,却无疑让陆风对肌体的了解,和能量的运用都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陆风将血劲以新感悟的手足相通的方式,全部运转在了双腿之间,让他在崎岖不平的山道上变得更加的灵动,即便是这样,也不敢有丝毫的停顿,因为一个停顿,很有可能就是死亡。
    好在就如同陆风预料的一样,铜鳞犀在平地上的速度很快,可是到了这种曲折错综的山地,就显得笨拙了许多。那些枯树,土坡,石头,虽然在它的脚下都如同纸糊的,摧枯拉朽,可是影响一下它的移动速度还是很正常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陆风才有可能有惊无险地逃出数里地。
    “陆风小儿,停下来受死吧!”云震依然还乘骑在铜鳞犀身上,其实以现在这种情况,他如果从铜鳞犀上下来,速度上或许比铜鳞犀会更快上一分。
    只不过在感应力上来说,他没有达到府成境,还是比不上玄兽,哪怕铜鳞犀不过才是二阶的。在这种复杂奇特的地形中,云震还是索性一直乘骑之上,反正在他看来,陆风不过是穷途末路,用不了多久必然能将之击杀。
    陆风自然不会停下来,相反,他跑得更快,而且专门挑一些突起的石块和树木做掩体,而那些掩体,在云震时常发出的刃气下,无一幸免,通通被击打得支离破碎。
    碎裂的木屑和石块,溅射中带着极强的杀伤力,往往能透过陆风那薄弱的护体血劲,对陆风照成不小的伤害。
    “还有不到两百米,就是落石口了!”陆风给自己打着气,他相信这么半天了,虽然时间有点紧,但是陆元异肯定在那已经安排好了伏兵,到了那也就能喘上一口气了。
    五禽仿生拳的鹿拳,用来奔逃还是很强的,在曲着身子如仓惶逃窜的麋鹿以上跳一下一块巨石,而那巨石转眼就被一道凌厉无比的刀气削掉了一层石盖的同时,陆风足下一落地,人已经飞窜而出。
    落石口,这是一处狭长的山缝,是一座不算特别大的石山因为地质变化而裂开的一条天然的豁口。由于石缝顶部的石头收雨水冲刷和寒风侵袭,时常会剥落,落下一地碎石而得名。
    石缝曲折迂回,在连连翻滚躲过几道刀气的同时,陆风一头扎进了底部宽不足一丈的山缝之中。
    铜鳞犀踏碎一地石块,喷吐着粗气来到了石缝面前,却是驻足不前,对于它来说,这种勉强容纳它庞大身躯前进的石缝,是很危险的。
    “哈哈……云震,你那笨牛恐怕要进不来吧,有本事你就自己追过来啊!”陆风的声音在落石口内传出,而陆风说完这句话,人却依然没有停朝前冲去。
    袅渡境玄修者的速度绝对是比陆风要快上不少的,这落石口就那么一条路,如果云震真是放弃乘骑铜鳞犀,而亲自追击陆风,那么不消片刻就能抓住他。
    云震抬头看了下眼前这条裂缝的顶端,天色将晚,只能隐约感觉到顶部比这底部要宽敞许多,隐约有碎石依然在不停的剥落。
    这种地方绝对是伏击的最佳场所,人进入其中,两相一堵,绝对就是瓮中捉鳖。
    云震心头也想到了这一点,但是他去还是翻身落在了铜鳞犀身前,只身一人窜进了落石口:“陆风小儿,就让我结束这场无聊的游戏吧!”
    云震的速度很快,至少比铜鳞犀在这片山路中表现的速度快上不少,也比依然在逃窜的陆风的速度要快上许多。
    如果给用万能视角来看一下现在两人的距离,两人已经相距不出五十米,而陆风所在的位置,是落石口石缝的七分之一的位置。
    不过几个起落,云震已经将这个距离拉到了三十米,再过几个起落,已经看到了陆风那狼狈奔逃的身影,而这个时候,两人都已经到了落石口的中间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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