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节

    “既是如此,弟妹就多喝两杯,也不枉这一片孝心……”
    话至此,眸子却飞快的睃了金玦焱一眼。
    金玦焱也果真睇了过来。
    李氏得见,心中更加透亮,捏着酒盅的指却不由得收紧,脸上倒更见灿烂,索性将自己的杯递到阮玉嘴边:“来,喝一个!”
    阮玉不防,一盅酒便灌了下去,顿呛得她满脸通红,咳嗽不止。
    李氏却不放过她,又夺了她手里的酒盅凑过去:“好事成双……”
    阮玉摇头拒绝,李氏哪能答应?
    “弟妹,这酒若是不喝,方才那话可就不做准了。哎,大嫂,你还在那瞧热闹,弟妹耍赖呢,还不帮我灌她?”
    李氏一喝酒就有些放肆,也算一种真性情吧,众人早就习惯了,更何况大家都在高兴着?卢氏还指着她笑:“大嫂,你还记得吗?当年她就拿这招对付老三媳妇,老三媳妇是怎么答她的?”
    众人的目光便都对向秦道韫。
    席上这么热闹,秦道韫依旧是淡淡的,阮玉觉得,自打从宫里回来,她好像更加安静了。
    “说什么?”倒是钟忆柳开了腔,一副好奇模样。
    姜氏笑了笑,走过来,顺接了李氏手里的酒盅,放到一边,那意思明显是在给阮玉撑腰,李氏便嘲讽的撇了撇嘴,然后余光瞥见,金玦焱若无其事的调开了目光。
    “三弟妹,是让我来说还是你自己招认?”姜氏笑着询问秦道韫。
    秦道韫依旧是淡淡的:“都是过去的事了,搁在那也跑不了,谁说不是一样?”
    不能不说,秦道韫很不幽默,而且有冷场的天分,此言一出,不仅姜氏僵住,钟忆柳也红了脸,卢氏更是尴尬,而关于她的那句“至理名言”,倒也无人问津了。
    气氛凝滞了片刻,因了金玦森的一声大笑而被打破:“爹,儿子今儿是刚刚进门,不过下个月,想来爹就要出门了……”
    什么意思?
    ☆、122精打细算
    众人都被吸引了过去,当然也有借此免除难堪的缘故。
    金玦森见得到了关注,更为得意,手揽着椅背,坐也没个坐相:“我这回,是去办白事,可是爹,却是要去喝喜酒呢……”
    “喜酒?”卢氏初初听说,顿时诧异,然而转念一想:“你是说,你肃侄子……”
    金玦森笑眯眯的点头,端起酒盅,潇洒饮尽。
    然而状况并没有因为这件喜事而变得愉悦,反倒更加诡异。
    李氏轻声一笑,拿了酒盅,自斟一杯,扭扭的去了。
    姜氏揪着帕子。
    她也是初次听说,不禁想到了自己的身世,恨恨的哼了一声。
    金玦焱注意到,阮玉也垂了眸子,因呛酒而泛红的两颊渐渐苍白。
    沉寂中,秦道韫轻轻叹了句:“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
    她没有说下去,即便如此,卢氏的脸色也变了,若是算起来,她可不就是那个“新人”么?
    秦道韫今天真是将人得罪个彻底。
    可令阮玉钦佩的是,秦道韫一直是这个性子,开口便不留情,连卢氏的颜面都不给,可除了寿宴那回,姜氏借着她弄丢古董的由头打压金玦淼反倒失利之外,这些女人还偏偏不能把她怎么样,这倒也怪了。
    好端端的一场接风宴,进行到此,颇有点鸡肋的味道。
    得意忘形的金玦森也觉出不妥了,忙收了姿势,规矩坐好。
    又有一搭无一撞的聊了会生意,金成举便说大家都累了,让回去早点歇着。
    他的声音有些喑哑,且说完就率先走了。
    众人都心知肚明,金成举定是觉得愧对前夫人,今夜怕是又要到永安堂对灯枯坐吧。
    大家都拿眼瞅金玦森。
    金玦森更不得劲了。
    他今天一进门就诚惶诚恐,好容易捞了点面子,这会又……
    可这怨得着他吗?那新人旧人的也不是他说的,干嘛都盯着他?
    实在耐不住,可是别人不走,他也不好动。
    好在卢氏也说“散了”,起身,由钟忆柳扶着去了,脸色颇难看。
    钟忆柳临走还不断的睇着金玦焱,眼含春水,欲言又止。
    要知道,自打正月十五过后,她再没得着机会跟表哥相处,表哥一见了她就跟见了鬼似的,而且身边又添了个丫头,模样虽比不得璧儿,却十分耐看,据说还是从阮玉那讨来的。
    哼,表哥怎么会管她要人?还不是她见表哥对我有意,派了人看着表哥,打算随时搞破坏?
    阮玉,你最好不要太过分!
    她这番怨怼,恰好落在李氏眼中。
    其实今日一进门,她就见卢氏身边多了个姑娘,人都唤她表姑娘。
    她只一打眼,就觉得这表姑娘不简单,那双眼睛就跟钩子似的,直往金玦焱身上搭。
    卢氏这是要闹哪样?
    阮玉可是丞相之女,她就是再不满,当初干什么了,这会倒要自掘坟墓?
    这老东西,一时精明一时糊涂。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不就是想借着姜氏打压我吗?为了十万两银子?
    可笑,若是你得知真相,怕是更要早登极乐吧。
    一把年纪了,虽说将中馈交予我掌管,却总是指手画脚,就是不肯放手。姜氏本还有点自知之明,可为什么这么嚣张,还不是你暗地煽风点火?你是唯恐天下不乱是不?
    好,我若不祝你一臂之力真对不起你这番心意呢!
    唇角衔一丝冷笑,因醉酒而微眯的眼睛看着大家都动了,阮玉亦准备离席,却不小心绊了一下。
    金玦焱自然而然的伸了手,扶住她。
    李氏便大笑,笑得敞亮而放肆,余音带着靡靡的酒意。
    “四弟跟弟妹好恩爱呢……”
    一言既出,钟忆柳立即回了头,目若闪电。
    金玦焱则像被火烫了似的松开手。
    阮玉还算颇有酒量,但是今天的酒不知怎的,就是上头,否则她刚才也不能绊在桌腿上。好在得了支撑,可是此刻又突然撤离,她身子一晃,连忙拿手撑住桌面。
    金玦焱见了,不由又想伸手,可是想起李氏的话,急忙捏紧拳头,但见阮玉慌慌的撑住身子,又有些后悔。
    此际,悔意只是一点点,他尚不知,他终有一日要对此刻的收手而追悔莫及,而且时间越久,悔恨越深。至少这一刻,一切尚未明晰的情绪已被羞恼所盖。
    他奋力一甩袖子,负手身后:“哪个跟她恩爱?”
    其时,厅中有些乱,可是这一句,却着实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就像小孩子赌气般的语气,众人不禁失笑。
    钟忆柳笑得格外妩媚,含情脉脉的睇了表哥一眼,扶卢氏走了。
    这声怒吼炸在耳边,阮玉白了白脸,却也笑了,她就说嘛,怎么会……
    金玦焱见了她笑得轻松,笑得嘲讽,忽然心生惧意。可是说出的话无法收回,他只能攥紧了拳,“哼”了一声,拔步而去。
    行色匆匆,也不知是为了抛开让他“受辱”的阮玉,还是为了甩掉那句不该出口的话,只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李氏倚着柱子,身子如绵软的柳,在风中荡漾,笑得醉人又旖旎。
    金玦淼仿似无意的路过她身边,又仿似无意的捏了她的腰。
    她回了眸,妩媚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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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你,老四跟他媳妇刚有点那个意思,你怎么棒打鸳鸯呢?”
    荣宝院主屋卧房,金玦森穿了绫缎里衣,打被窝里钻出来,猫着腰,有些心急的望着李氏。
    李氏则拍了拍在摇篮中熟睡的小女儿,甜甜的亲了一口,然后摸着女儿的小脸,怎么看都看不够。
    “诶,我说你怎么还不睡觉?”
    金玦森又往炕边凑了凑,一脸的气急败坏,似是恨不能将李氏一把抓过来。
    他当了三个月的和尚,在那边不好“开荤”,弄得他嘴都烧起泡了,怎么到家了还让他只能看不能吃?
    李氏乜了他一眼:“瞧你那急色的样儿!”
    金玦森嘿嘿的笑了笑,又拍炕沿:“还不上来?”
    方才那回眸一笑百媚生,可把他的心逗得痒痒的,真恨不能将李氏捞上来就直接入港。
    李氏为金宝妍盖好了团花蝙蝠小锦被,又亲了一口,方慢腾腾的起身,慢腾腾的坐在妆台前,拆卸钗环。
    “就你那眼力都瞧出老四那点意思,我不给他一棒子,这怎么行呢?”
    “你说什么?”金玦森听得糊涂。
    李氏白了他一眼,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不禁感慨自己跟金玦淼可谓心有灵犀,只需一个眼神,就可明知对方心意。
    你说老天是不是错点了鸳鸯?否则……
    想到他仿似无意碰到她腰间的手,她就忍不住心口发烫,再回头瞧瞧金玦森的尖嘴猴腮,更是没了兴致。
    “你想啊,若是老四跟他媳妇联合起来,咱们岂不是又多了个对手?太太多疼老四你也看到了,到时他只要一张口,那中馈还不乖乖的交到阮玉手上?你还能捞什么?还有什么银子给你挥霍?”
    金玦森一听,也是,只不过李氏一句话当真就那么好使?老四会不会表面硬实,回头就给媳妇洗脚?
    呃,就跟他似的……
    李氏得意一笑:“放心吧,就老四那好面子的样儿,今儿又被我当众戳破,怕就是心里想,也不敢再动作了。就算他敢动,阮玉那性子……”
    她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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